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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波浩渺第六十六章檀心已经有所察觉,加紧了攻城,十天缓慢地过去,景曦渺下命令坚守不出,不准守城将士出城作战,京城池深城高,固若金汤,哪里是那么容易攻下的。韩梦圭不停地跑来报告粮食紧缺的严酷情况,景曦渺本不为所动,对于武将出城剿判决一死战的请求也不理不睬。
韩梦圭忧心忡忡“依皇上看,我们能坚持到援军来的时候吗?外边各州府的地方长官不会趁机作,独霸一方吗?”
“月内援军必然会来,一个月的时间大家都在观望,还不至于有多少人会立刻叛。”景曦渺说得很轻松,各地的奏折都被隔断了,他突然没了事可做,伏在案上练字,依韩梦圭来看皇上这副模样,比前几个月还要闲适镇定。
“皇上这是无则刚吗?”韩梦圭本来是在心里嘀咕的,不知道是怎么就说出了声。景曦渺猛地抬起头,瞪着韩梦圭,韩梦圭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景曦渺脸沈,但是没有跟他计较,继续写他的字“你想让朕做什么呢?朕却知道做一个好的统帅,第一个要的就是坚毅,不可…不可被外物了心神,事态时局一旦看好了做了决定就应当心无旁骛,一直做到最后。”韩梦圭低下头“这是太尉说过的,”景曦渺手中的笔悬停在纸上“皇上心里还在想着太尉。”皇上的御笔被丢向了一边,景曦渺长叹一声,站起身走到窗边“韩梦圭,你今天就是有意招惹朕吗?你脖子上的脑袋在那个位置上腻歪了了是不是?”
“臣也不过就是个文官,必然要揣测圣意,为自己做三步以外的打算。”韩梦圭低着头“臣是想试探皇上的口风罢了。倘或太尉还活着,如果皇上真有了丢弃太尉的意思,那么等事情了了,臣自然要上折子弹劾太尉;如果皇上仍旧不会动太尉,那么臣就上折子保太尉。”景曦渺转过身来,看着韩梦圭,韩梦圭的头深深地低着,不肯看着他的皇上“韩梦圭,依你说,文臣就那么没有良心和骨气吗?”
“文臣也有良心和骨气,但是文臣效忠的是皇上,或者说是景氏皇权,皇上知道为什么吗?就是因为文臣的生存之道,他只能在他的皇帝那里得到保护和重用,文臣没有权力,但是只要他们的主人皇上您有权力,他们就有权力,他必须时时刻刻了解皇上的心思,在合适的时候,利用皇上的心思和时机达成自己的目的。”韩梦圭在提醒他早为处置太尉的事下定决心。景曦渺却沈默着望着窗外,芭蕉声细细,他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象着,跟相里若木在这里,对酌对弈抑或只是对坐。他怎么可能不去想相里若木,一刻也没有停止想念,抛开江山抛开亿兆苍生抛开所有的纷繁和浮华,自己只是一个被遗弃的人。孤零零地面对着朝廷天下,不能够信任任何人,不能够偏听任何人,可是他却在心底里去想,如果是相里若木处在这种危急的情势下会如何做,然后在心里无望地希望自己也能够做的同样好。
纷繁危急的各种事情扑面而来,所有人都等着他来做决定,最开始手握权力的那点乐趣很快就消逝了,他终于知道权杖的分量几乎能垮他,他盖上玉玺的每一份旨意都有可能带来毁灭,他知道他对多少人负有怎样的责任的时候,开始能够体会相里若木当初选择他的艰难。可是,每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他都抓着被子拼命忍着想要嚎哭的望,那又为什么她到所有的一切都能够轻易抛下的程度?嫉妒吗?委屈吗?他隔着衣服轻轻抚摸着口的玉,为什么那个时候,再次得到它的时候,明明又好像,天地间只有我是最重要的唯一。
朕会度过眼前的危机,朕将真正君临天下,朕是天子,天子无私意,天子无私情,他慢慢走出寝,一片湖水,一池荷花。朕会成为千秋万代歌颂的圣主,这是景曦渺从没想过的,我可以吗?相里若木已经不再挡在他的面前,他可以行使自己的意志,击败檀心后,他将收回兵权,天下将真正成为他的天下。他的眼前将不再是一池狭仄的池水,他将拥有浩渺的辽阔。
相里若木因为他自己的选择,已经失去了一切,他在他的面前不再那么高山仰止,他甚至可以找到他,囚他。他的呼急促了,是啊,他为什么没有这么想过呢?他想要看到相里若木的时候就能够看到他,他从前最大的梦想也不过就是如此而已,每一天每一天,生命中的每一天都能够看到他。他曾经甚至为了这个愿望,宁愿只活到成年的那一天。现在他刚刚才意识到他可以做到了,可以做到,一直到几十年后,他仍旧可以拥有他。景曦渺从来也未曾有过这么疯狂的想法,他的指甲深深地抠进了手掌,只是,代价是,不再有。
景曦渺扶着自己的头,那不是自己想要的,那绝不是自己想要的,自己是不是太累了。身后一个将军匆忙跑进来“陛下,福宁王的军队到了,城外叛军已经调整部署准备战福宁王了。”景曦渺转过身来,太好了,来得太好了。
景曦渺召见了所有将军们,干脆利落地下令配合福宁王的军队对叛军进行夹击。叛军已经自阵脚,等到五天后得到消息,相里一平带着十几万人驰援回来,叛军败事已定。
只不过檀心手里还握着一张王牌没有打出来,他知道,不过景曦渺也知道。
“朕是一定不会放过景檀心这个祸害的。”景曦渺看着地图“相里若木在他的手里,他不可能杀了他,所以,这里,”他指着城外相里一平陈兵之地“虽然这里防守更严密,兵力更强,但是檀心仍旧会选择这里突围退守到毓江王藩国的。他算准了拿相里若木相威胁的话,相里一平是一定会放他走的。”韩梦圭也低头看着地图,却在琢磨景曦渺的话“皇上想怎么做呢?会投鼠忌器是一定的,太尉在景檀心手里就是张王牌,难道皇上就能够为了一个景檀心而至太尉于不顾吗?不如放他们走吧,算了吧皇上,太尉就算被他们劫持,一则他们还妄想用太尉的声望招揽旧部,二则李允之也不大可能会允许景檀心杀太尉的,这样我们就有时间想办法两全其美地解决这个问题。”
“朕这次是绝对不可能放走景檀心的。”景曦渺不为所动地重复着,眼神却游离茫。韩梦圭有些慌了,痛恨也罢,迁怒也罢,总之这一次的皇上似乎是下定了决心。
“皇上,”韩梦圭挡在景曦渺的路上跪下“皇上,臣不是看在跟太尉有私的情分上为他说话,臣是看在皇上将臣视为朋友的情分上为皇上着想才说的,皇上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皇上如果要去亲自督战,相里一平是会听从皇上的命令,可是景檀心也一定会拼个鱼死网破。太尉在他的手里,他一定会杀了太尉。皇上请想想,太尉他这些年为皇上付出了多少,太尉在皇上身上用的心,我们这些个外人不好说,可是皇上自己都是知道的。太尉确是为了个女人回来了,寒了皇上的心,可是皇上,那是十几年前太尉二十岁不到时过的女人,太尉一念这些年,足见其有情有义,若不是这样的太尉又怎么能那么皇上呢?若不是这样的太尉又怎么能得到皇上这么多年的?太尉不回来,他就不是相里若木了,就不是一个能把到手的皇权还给皇上的那个有血的男人了。”
“你给朕闭嘴。”景曦渺没有后退的意思,厉声喝着韩梦圭,身子却微微发抖,说不出更多的话。
“皇上,您去也是白去,景檀心一定会在皇上面前把刀在太尉的脖子上。就算皇上恨太尉,恨到希望别人替您杀了他,可是皇上您真能看着景檀心割破相里若木的喉咙吗?”韩梦圭拽住景曦渺,死活豁出去了“皇上,您何苦去遭那个罪,皇上就真的恨太尉恨到这份儿上了吗?皇上会后悔的。”
“门口的侍卫是死的吗?给朕进来。”景曦渺恼怒地一脚踢开韩梦圭,景曦渺自己的侍卫齐刷刷地冲了进来“把韩梦圭给朕看起来,百无一用是书生,等朕回来再处置你。”烟波浩渺第六十七章景曦渺在山谷中安静地等待,这是一个晨曦,清凉润的空气里带着夏季清晨草木的甘甜,只不过景曦渺有些品味不到,他皱着眉头久久望着山梁上那抹金的光辉,若木这个名字的含义是上古传说中代表太的神树,传说它生长着金的枝条,辉煌而壮丽。
相里若木就是这个样子的对吗?只要看见他,心中就止不住恋,想要待在他身边,奢望拥有他,因为他的光辉能够照自己的道路,从前那样微偷生的子也因为他而消逝了。所以无论如何,他想要看他一眼。也许仅仅是因为,从来也没有谁曾像他那样对自己怀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