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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幼子新故,俞老太太的壽辰比往年素儉了許多,既沒有宴請外客,也沒有提前三天在門前吉慶街上擺開水席,只在壽宴當天把門前的白燈籠換成紅,下人們換上些鮮豔衣裳,略略顯出幾分喜氣,並無鋪張之意,而進門賀壽的馬車裏也大多隻是平來往頻密的親友。
但俞家在荊城繁衍數代,光是這番簡了許多的親友陣容就有好幾十人,連帶着他們帶來的下僕、丫鬟,今俞家上上下下要來一二百人,各處接待、來送往,頗為瑣碎費事,雖號稱小宴,卻已叫小古氏應接不暇,縱然已提前好幾天就開始準備,但當仍是頗力不從心。
雖然俞老太太發話讓呂氏幫着些,不過呂氏畢竟還在坐月子,小古氏也不好總去問她,本想把呂氏的得力臂膀劉慶年家的借來暫用幾,卻因新生的嬰兒吐生病,鬧得大房人仰馬翻,劉慶年家的忙進忙出照顧呂氏和小嬰兒,小古氏也沒好意思開口借人,只能自己想法子解決。
壽辰當,她更是打點起十二萬分的神命人盯着各處,但下人仍是出了幾個錯,一則是指引不當,致使兩家親友的馬車擠在一處,堵住了馬車道,耽誤了客人們的時間,而且堵間有幾兩馬車擦碰,險些驚了車內人。之後又有下人心,將兩家親友安置馬車的地方定成了一處,偏巧因馬車多,各家人停車的位置都是事先佈置好的,這一塊是來往方便的近處,馬車停得整齊,旁邊本沒有空隙多進一輛馬車,最後只好暫時在偏僻處安置。雖然忙亂了些,也總算是有驚無險地解決了。
這些無傷大雅的小事也沒影響表面光鮮,俞家有錢,該揮霍的時候絕不吝嗇,各處花團錦簇,金碧輝煌,客人們稱讚不絕,俞老太太也很滿意,臉上多了幾分笑意,親自給幾家親眷家的老太太、太太們介紹小古氏。
小古氏要留在荊城,作為俞家媳婦,她以後必然會代表俞家去和城中大户走動,後宅女人的際圈子不但對男人們在外經商為官是一重助力,在兒女婚事上也是有利的。小古氏知道俞老太太的用意,想把俞家的人脈介紹給她,所以她也格外賣力,談笑風生,笑語如珠,小古氏本是清高之人,談吐文雅,如今存心要討好人,自然比尋常婦人直白的褒讚話更顯雅緻,眾人聽了心頭都很舒服妥帖,也願意接納結她,自然是賓主盡歡。
尤其是其中一位身份貴重的薛家老姑太太,是俞老太太的小姑子,因是從小看着小古氏長大的,更是難掩親厚,前陣子她身子不適,一直在城外療養,小半年沒有回過城,這次是數年後頭一遭和小古氏重逢。她將俞明薇俞憲薇兩個叫到跟前細細端詳,讚了一通冰雪可愛,從腕上卸了兩隻羊脂玉鐲子,一人一隻。
小古氏忙推辭道:“姑母,太貴重了。”這玉鐲子可非比尋常,是薛老太太當年得了誥命後宮裏賞下來的寶物,她戴在手上已有數十年,從未離身,如今乍然給了雙胞胎做見面禮,的確是太重了。
薛老太太佯裝嗔怒:“怎麼,跟我客氣起來了?你小時候在我那裏連吃帶喝都沒客氣過,我也都當你是親生女兒一般看,現下還當這兩個好孩子是我的孫女,我如今疼她們,你倒客氣了,難道是吃醋不成?”眾人聽得都笑了,俞老太太不由指着薛老太太笑道:“這般促狹,你真是越老越像個孩子了。”小古氏無奈,只得讓俞憲薇姐妹受了那鐲子,卻沒有發現旁邊站着的薛大太太目光突然沉了下來。
俞憲薇察覺到兩道不善的視線掃過自己身上,便往俞明薇身後躲了躲,悄悄回望過去,正見到薛大太太和另一家的陶三換了一個不悦的眼神。
這兩人原是一對親姐妹,而她們不悦的原因,俞憲薇也很清楚。
薛家和俞家一樣也是書香世宦大家,不同的是俞家漸漸有了沒落的先兆,而薛家仍是興旺,不但薛老太爺數十年前曾官至侍郎,薛大老爺也是科舉為官,如今在外任做着知府,頗有些政績,加上薛老太爺手頭尚有朝中人脈,薛大老爺後必定還有高升之。薛家家世如此,自然引得許多人起了想攀親的念頭。
薛大太太膝下二女一子,唯一的兒子薛明簡是年近三十時才生下,看得眼珠子般貴重,從小兒子的飲食起居都是她親手照顧,並不假他人之手,恨不得一時一刻都不要離了自己眼前。
而薛明簡明年就要過十二歲虛歲生,以荊城當地風俗,這算是孩子在世間站住了腳,可以論親了。有些人動了心思,便去試探薛大太太的意思,但無論別人或明言或旁敲側擊想攀親,都被薛大太太拒絕了,因為她和孃家早已商定好,要給孩子們親上加親,因薛老太太有疾,她從任上回來侍疾,還沒來得及説明此事,只等年後薛大老爺任滿回鄉探親時再稟明長輩。
但此時薛老太太突然對小古氏的女兒異常親熱,薛大太太不由得心頭警醒,疑心是不是薛老太太要擅自定下小兒女的親事,越看越覺得是這麼回事,她十分反別人染指自己兒子的事,只想立刻把這萌芽掐滅,微一沉,便笑道:“怎麼不見二弟妹?聽説大表嫂也從城外回來了,我與她多年不見了,正想着趁着舅母的壽辰見一見,竟沒能見到。”俞家大房的事當年鬧得很大,這些親友都心知肚明,聽了這問話,雖各自品茶聊天,卻都有意無意豎起耳朵聽這邊的動靜,俞老太太臉上笑意退了些,道:“大媳婦最孝順,許願要為我抄五十七部《無量壽經》散給人結緣。如今經書還沒抄完,她還閉關呢。”小古氏也笑道:“二嫂子身體抱恙,在屋裏修養,若是大表嫂想見她,待宴席後我親自領你去。”陶三太太突然咦了一聲,疑惑道:“不對吧,我怎麼好像聽説前陣子舅母家兩位嫂子都大徹大悟、立地成佛了,要一塊兒去城外庵堂裏修行呢?怎麼竟不是?二嫂子竟是病了?幾時病的?可要緊麼?我竟一點都不知道,不然,該早早來探病了。”小古氏不妨她直接來拆台,微怔了怔,看了俞老太太一眼,忙笑道:“這是沒有的事,與佛結緣那是要有慧才能的,除了大嫂那樣的菩薩,咱們這些俗人哪有這樣的緣法。”陶三太太抿一笑,道:“三嫂子説的很有道理,我先前愚昧,不明白為什麼太妃娘娘們都愛去寺廟裏清修,現在才知道,原來都是有慧的緣故呢!舅母家竟出了位不下於太妃的人物呢。可惜這事再好,卻到底不能讚一聲多多益善。”她年輕氣盛,素來快人快語,是荊城貴婦圈子有名的潑辣人。但這話不只潑辣,竟是揭了俞家舊瘡疤,含沙影暗示俞大太太不過是和太妃們一樣守活寡才只能入廟裏靜修,當眾笑話主人家的是非,這未免有些過分了。
眾人都是知道內情的,聽了這話不由想笑,只是礙於顧忌俞家面子,並沒有笑出來,卻也都忍不住想,俞家了一個媳婦進廟裏還不夠,竟還想第二個進去,當長輩的這麼喜歡磋磨兒媳婦。耳濡目染,這俞家出來的女子不知會如何蠻橫無禮呢。
俞老太太臉立刻沉了下去,但因為陶三太太是同薛大太太一起來的客人,她身為主人家不好説什麼,只能看了眼薛老太太。
薛老太太會意,瞪了薛大太太一眼:“還不快勸着你妹子些,説話也不知道個避諱,説什麼妃不妃的,言及皇家,這也是咱們這樣人家能掛在嘴邊的話?”她不是陶三太太的親長,並沒有這個權利直接去訓斥,但教訓自己兒媳還是可以的。
被自己婆婆當槍使,薛大太太只能忍着滿心怨氣,給陶三太太使了個眼。
陶三太太被指桑罵槐,心頭鬱氣頓生,卻礙於薛老太太是姐姐的長輩,不敢違逆,只得上前福禮道:“侄女不過一個無心的玩笑,誰知兩位老太太竟這樣多心,還連累姐姐被責怪,這叫侄女臉上心裏怎麼過得去。”説着,眼一紅,竟有些哽咽。
但凡兩個女子鬧矛盾,無論事實如何,只要其中一方淚哭泣,情勢立刻就會急轉直下,那哭得一方沒理也變成有理,尤其是當另一方是兩個長輩時,更顯得是長輩在欺凌晚輩、無理取鬧。
陶三太太説風就是雨,薛老太太被得實在沒了脾氣,沒好氣道:“罷了,這家裏正辦着壽辰呢,在這裏哭什麼,也不怕人笑話。老大家的,帶你妹子下去洗把臉,收拾收拾再來。”小古氏忙上前,笑道:“我領兩位去吧。”俞老太太看着三兒媳的背影,不由皺了眉頭,低喃道:“果然是差了點。”小古氏比不上呂氏,甚至連王氏都趕不上,方才這個情形,若在自己跟前的是呂氏,必能不動聲刺回去,叫陶三太太自討沒趣,便是素來不夠圓滑的王氏,縱然會鬧僵些,卻也不至於輸陣。唯有這三媳婦,從小就有些畏畏縮縮,行事只求安穩,遇到難事便不出頭,方才就由着陶三得寸進尺,竟讓自己兩個半百老人上陣,等事情落定了,她再出來充好人得寬厚名聲。這樣的子,怎能撐得起家業。果然當初不該一時心軟,念及大嫂素的情誼,答應了她臨終前的請求,倒給自己家惹了後患。
薛老太太見氣氛被得有些冷,有心寬解,便拉了俞憲薇俞明薇兩個在身邊坐了,又和俞老太太笑道:“你家的孩子我都見過了,我那孫子你可許久沒見了呢,他早説要來給舅祖母磕頭的,不如叫他進來給你瞧瞧,看比你家親孫子如何?”俞老太太勉強笑道:“我總記得他是個抱在懷裏的娃娃,一晃竟也滿了十一歲了。”薛老太太笑道:“可長高長大了不少呢,前幾年隨他父親在任上,上個月才回的家。還沒來得及拜見你。”説着,便命身邊丫頭,“去叫三少爺來。”小丫頭答應着去了。不多時,領來一個穿金鑲連雲紋錦團花紅衣的小公子,粉妝玉砌的,因實在生得太好了些,竟像個帶了幾分俊俏英氣的小女孩。
眾太太大都是有兒女的,見了這小公子不由都生出疼愛之心。眾人熱切目光下,薛明簡給兩位老太太行禮,又給廳上眾客人行禮,既禮數週全,又鎮定自若,落落大方。
眾人見了,不由更加讚歎。
薛老太太得意笑道:“大嫂,我這孫子比你家的如何?”她們姑嫂親厚,更兼年紀大了,説話也少了忌諱。
俞老太太啐了她一口:“説什麼你家我家的,難道你不是姓俞?”又把薛明簡招到跟前,問他如今每讀的什麼書?平時愛吃什麼,愛幹什麼。
薛明簡一一回答了,口齒清晰,條理清楚。
俞老太太更加歡喜,眼光掃到旁邊坐着俞憲薇姐妹,便讓她們過來見過作者有話要説:今天晚了點,實在太卡了。~~o(>_<)o~~多謝衣衣衣姑娘的地雷,╭(╯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