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四十三章綠薇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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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古氏臉陡然鐵青,手緊緊摳住錦墊:“憲丫頭,你…”俞憲薇垂下眼,恭謹道:“既然老太太傳喚,我這便去了。”旁邊賴媽媽突然上前一步,擋在俞憲薇身前,臉上笑道:“姑娘且等一等,今外頭風大,吹得有些冷,姑娘身上穿得實在單薄了些,恰好前太太親手繡了條雲肩給姑娘,不如姑娘披了再去?”她是斷不能讓俞憲薇就這麼亮着脖子上的血痕出這道門的,所以語氣帶了幾分不容違抗的強硬。

賴媽媽説着,又因那雲肩是自己擅作主張,便看了眼小古氏,見小古氏微微點了點頭,便讓點翠去內室取了條小巧的石榴紅繡金線四合雲紋雲肩來,俞憲薇瞧見那雲肩上紋樣十分緻,顯然是下了大工夫,小古氏斷然不會花這樣的心思給自己做東西,這應是做給俞明薇的。這樣費心血的東西,若不是今情況特殊,怕也不會輪到自己。

賴媽媽親手取了雲肩展開,笑得和藹:“姑娘快來披上,這是太太一番心意呢。”小古氏微微舒展眉目,往後靠在彈墨軟枕上,一雙眼睛烏沉沉盯着俞憲薇。

俞憲薇默然看了眼雲肩,低頭道:“多謝太太。”賴媽媽見她並未強硬拒絕,便鬆了口氣,忙笑盈盈將雲肩披在俞憲薇肩頭,理好大紅的排穗,繡着纏枝花紋的領口恰好遮住剛剛凝結血痂的脖頸,賴媽媽很滿意,笑道:“果然是知女莫若母,這顏樣式姑娘穿了極好,可見太太多心疼姑娘,姑娘也該體諒太太一番心意才好。若是太太不得好,姑娘也難獨善其身。所以,到了老太太那裏,什麼該説,什麼不該説,姑娘心裏都要明白。”俞憲薇慢慢垂下頭:“我知道的,太太和我是至親,一損俱損,一榮俱榮,我必然不能讓人非議太太。”這話也並未摻假,俞老太太為人冷漠重利,冒然將事情捅到她面前,她也未必會為自己出頭,到時候不過是自己和小古氏兩敗俱傷罷了。

小古氏聽得心頭一鬆,便將俞憲薇叫到身邊,慈愛地輕撫她的發端:“好孩子,今是母親焦躁了些,你既這樣孝順懂事,母親也能少些心,以後你想做什麼只管去做,母親再不干涉。”今這番發難本就是以俞憲薇午宴時擅自行動為理由,小古氏這樣説,便是極大地讓步了,但更有可能只是事急從權畫的一張大餅。

俞憲薇沒有爭辯,低頭應了,小古氏見她乖順,心中大,便示意賴媽媽放行。

珊瑚正猜測屋內情景,便見正房門突然開啓,賴媽媽引着俞憲薇走了出來,和珊瑚寒暄了幾句,又笑道:“照水這丫頭做事不勤謹,正被嬤嬤教訓呢,讓彩絡跟了去伺候吧。”才説着,耳房裏出來的嬤嬤已經陪着笑半強硬地拉走了照水,俞憲薇眼睜睜看着照水被拉進了耳房,自己卻被賴媽媽按住肩膀動彈不得,只得暗暗攥緊了拳,小古氏是寬禮居當家主母,她要教訓哪個丫頭都是名正言順,而自己勢單力孤,本搭救不了,好在小古氏對自己有幾分忌憚,照水應該不會吃苦頭。

珊瑚瞧出其中劍拔弩張,自是心驚,忙笑道:“既然如此,那六姑娘隨我去吧,薛家來人還等着見姑娘呢。”説着,匆忙拉着俞憲薇出了院子。

到了崇德堂,俞老太太已經換了家常的金絲團花壽字紋亮緞襖,斜靠着和坐在小杌子上的兩個老媽媽説話,旁邊是個半大的釉青缸,裏面一株細枝綠薇開得正好,滿樹淺碧的花串十分清雅。見了俞憲薇進來,俞老太太目光微動,落在俞憲薇髮間,瞧見那枝紫薇,她眼中突然浮現出一絲特別的笑意,親熱地招手:“六丫頭,快過來見過兩位嬤嬤!”薛家兩個老媽媽笑容滿面地起身問好,先打量了俞憲薇一番,見是個紅齒白,眉目如畫的少女,不由都暗暗點頭,笑眯眯道:“這位就是六姑娘吧,果然是靈秀怡人呢。”這兩人雖是下人,但穿戴得很是體面,顯然身份地位並不一般。薛老太太上午時才見過俞憲薇,下午又特地遣了這兩人來,自然另有一番用意。因為上午時是在眾人面前草草相見,到底也不曾特意認真看仔細,如今存了別樣心思,自然該好好考察一番。

只見其中一位老媽媽笑道:“我家小少爺今天在府上險些路,承蒙了姑娘款待,聽説姑娘喜歡紫薇,便讓送這盆異品綠薇以作謝禮。這花兒還是我們大老爺從任上帶回來的呢。”俞憲薇已然猜到這綠薇定是薛明簡所送,原本以為他只是隨口説説,誰知竟是説到做到,她很有些意外,又覺得廳上這幾人言談微笑間似乎有些心照不宣的深意,不由更覺彆扭,遂低頭道:“多謝薛表兄的好意。”兩位老媽媽見她雖然容淡淡的,卻是舉止從容,儀態嫺雅,更是讚不絕口。其中一個媽媽是看着小古氏長大的,有心更親熱些,便讚道:“六姑娘這雲肩極是緻,一看便是三太太的手藝。一別多年,三太太還是這般蕙質蘭心,還養了個同樣蕙質蘭心的六姑娘。老太太真是好福氣。”説着便伸手撫過雲肩上的穗子,旁邊的彩絡心驚膽戰,生怕她們一個巧合發現了俞憲薇脖子上的傷痕,幸而那老媽媽只是觸碰了兩下便收回手,彩絡提到嗓子眼的心這才放了下來,背心卻是一層冷汗。

兩個老媽媽又很是熱情地和祖孫兩人説笑了半,互相換了一個眼神,便起身告辭了。

送走客人,俞老太太猶滿心歡喜,親親熱熱地拉了俞憲薇在自己身邊坐下,細細問她今是何時給薛明簡指路的,都説了些什麼,這種突如其來且別有用意的熱絡和窺探很是叫人不適,俞憲薇隱約已猜到了俞老太太和薛老太太兩人的心思,不免心中暗暗生惱,她前世並未定過親,但因為俞明薇的緣故,今世卻也不願意和薛家人有什麼牽扯。

俞憲薇反應有些冷淡,俞老太太雖看出來,也只當她小女孩臉矜持,沒有追究,正在囑咐她要好好備一份回禮,就聽見外頭水晶道:“大姑娘來了。”聽説心愛的大孫女來了,俞老太太自是歡喜,忙道:“快讓她進來。”俞元薇柔柔笑着,走了進來,手上還擰着個小巧的柳條籃子,裏頭裝着金燦燦的橘。俞憲薇看着她進來得這般湊巧,不由心頭一動,略一思量,陡然一片雪亮,她按了按脖頸處疼痛不止的傷口,邊微微綻開一個笑。

俞老太太素喜俞元薇聰慧內秀,便道:“大丫頭你來得正好,你六妹妹收了薛家小哥兒送的一盆綠薇,要給人家送回禮,你主意最多,也幫着參詳參詳,回送些什麼好。”俞元薇明眸微動,看了看俞憲薇,略一沉,便嫣然一笑道:“這正好,家中園子裏的了,我看着果子很是喜人,特地摘了些來奉與祖母。咱們和薛家是至親,自然用不着那些官面規矩,不如也送兩筐金橘去,家常禮物,既禮輕情意重,也顯得親近,而且,也不必説是回禮,只説是孝敬薛家姑祖母和幾位長輩,再請幾位表兄弟姐妹嚐嚐鮮。”俞老太太連連點頭,拉着俞元薇的手道:“還是元兒想得周到,這主意甚好,不過,這橘也該由六丫頭你親自去採,才顯出你的孝心。”兩人説話間便將禮物定了下來,卻連問都沒問俞憲薇這個當事人的意見,大約都覺得沒有這個必要。

俞憲薇淡淡應道:“是。”大約是覺得脖頸處不大舒服,她伸手理了理肩頭的雲肩。

俞元薇眼波轉,抿嘴笑道:“六妹妹這雲肩真是別緻,繡的雲紋巧無雙,想必是三嬸孃的手藝吧?”俞憲薇遲疑着,看了彩絡一眼,彩絡會意,忙笑道:“正是我們太太的手藝呢,特意為六姑娘繡的,七姑娘都沒有呢。”俞元薇傾身過來細看,又道:“果然是一番慈母心腸,這針法好生新奇,我竟從未見過,有心學一學,不知妹妹可願解下給我細看一看?”此言一出,彩絡大驚,忙搶着道:“這天氣驟涼,我們太太擔心六姑娘着涼才特地給她戴上的,若是解了只怕容易着涼,大姑娘若是喜歡繡樣針法,不如索去問我們太太,豈不更方便?再者我們太太為新出生的八姑娘繡了好幾件肚兜,也是一樣的針法,大姑娘想看,回去便能看到呢。”一面説,一面悄悄拉了拉俞憲薇的衣袖。

俞憲薇會意,也道:“長者賜,不敢辭。我實在不好辜負了太太一番心意,還請大姐姐見諒。”俞元薇無端碰了個軟釘子,不由臉微紅,窘迫地垂下眼,道:“妹妹既然如此説,那便罷了。”俞老太太卻是瞧不得自家大孫女受一星半點委屈,不悦地瞪了彩絡一眼,道:“一件衣裳罷了,還能是什麼金貴東西,屋裏這麼暖和,六丫頭只管解下來給你大姐瞧瞧,我這裏還凍不到你。珊瑚,帶姑娘去內室。”既然祖母發話,俞憲薇只得照做,彩絡連半聲都不敢吭,心裏已經急成熱鍋上的螞蟻,惶惶難安,卻只能眼睜睜看着珊瑚引了自家小姐去內室。

果不其然,隨着一陣窸窸窣窣衣物的聲音,珊瑚突然一聲驚呼,嚇了廳內眾人一跳。彩絡卻是心中一沉,腿腳發軟,幾乎有些站不穩。

俞老太太手上茶盞一抖,險些濺出水來,心中薄怒,喝道:“好端端的怎麼這般冒失,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俞元薇正在給俞老太太剝橘,聞得聲音,也不明所以地往裏看。

只見珊瑚一臉驚慌,慌慌張張跑了出來跪在俞老太太面前,結結巴巴道:“老太太,六姑娘…六姑娘脖子上…”

“六姑娘怎麼了?”俞老太太察覺出不妥,忙回頭去看,卻見俞憲薇低着頭,跟在珊瑚身後慢慢走了出來,雖然有兩鬢的垂髫遮掩,但那出來的脖頸處皮開綻的血痕仍然觸目驚心。

俞元薇倒一口涼氣,手中的橘滾落到地上,汁水四濺:“六妹妹,這…”俞老太太已是大驚,站起身厲聲道:“六丫頭,這是怎麼回事?!”彩絡心頭一片死灰,腿一軟,已然癱在地上。

【晨曦透过云层洒下温柔的光】
【照亮了我心中的希望】
【远方的山峦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它们低语着未曾说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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