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五十章勘破不破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手腕上有顆紅痣的丫鬟,有這樣獨特的標識,人很快就被找到了。

意料之外,卻也在情理之中,是俞元薇房裏的丫鬟卷青。

消息傳到温仁堂正房的時候,閔氏正如往一般在佛前誦經,清脆的木魚聲有節奏地敲響,但若是聽慣了她誦經的人來聽,便會發現今的木魚節奏比往快了稍許,竟有些心煩意亂的味道在內,似乎,敲木魚的人心中正在天人戰,焦躁難安。丫鬟阿貞腳步輕輕地走進來,低聲報知此事,閔氏聽了,嘆了口氣,停下手中木縋,緩緩睜開眼。

“果真麼?”俞如薇敷完藥便一直坐在屋內椅子上沉思,此時站起身,皺眉道。

阿貞道:“千真萬確,聽説已經把人叫到引暉齋給八姑娘過目了,她也認出就是卷青。”俞如薇仍是不解,滿心疑惑:“怎麼會這樣?呂氏之前不是想借我的手去鬥麼,怎麼突然又把她自己的女兒也牽扯進來?這麼破綻百出的計謀,怎麼都不該是她想出來的。”的確,若呂氏的手段真這般拙劣,她們母女又何至於被壓制了十數年翻不了身,“難道是最近事多,擾了她神智,所以才出了這麼個蠢主意?”閔氏看了眼女兒,眼中閃過掙扎,沉默片刻,到底還是輕聲命了阿貞去門口守着。

俞如薇見阿貞退出屋子,便以為閔氏又要勸自己安分守己,遂先行斬釘截鐵道:“娘,你休要再勸我,沒用的。她竟敢把主意又打到你頭上,我和她定是不共戴天!”閔氏放下從不離身的佛珠,站起身,緩緩走到女兒身前,柔聲道:“我不是勸你,只是提醒你,現在這樣的時候,切不可輕舉妄動。”今之事,便如驚天之雷一般直直劈下來,電閃雷鳴中叫她突然明白了一事,無論如何退讓容忍,只要身在這俞家,只要她還在這大太太的位置上,就免不了被人利用算計的命運,今是借一個稚子之手下小毒,明未必不會狠下心要她的命。她自己的人生早已了無意趣,無畏生死,可俞如薇卻仍年幼,身為人母,怎麼忍心留自己孩兒孤苦伶仃在這世上,被人隨意踐踏?思及此,她背心已然是一片冷汗涔涔,以前想不通的事也都驟然通明然。

俗語説為母則強,閔氏素勸導俞如薇要行良善之事,是為了她好,想讓女兒少些戾氣。而今陡然察覺虎狼在側,個個處心積慮有所圖謀,已不能善了。同樣也是為了女兒好,閔氏也只能拋棄之前的善念,試着教授女兒一些內宅技巧。畢竟,她的女兒,雖然頑劣,亦有狠心,卻多用陽謀,於內宅陰私上並無心機,若真遇上什麼事,只會十分被動。

俞如薇愣了一下,似乎不敢相信閔氏突然轉了子,她狐疑地試探道:“為何這麼説?”閔氏見女兒臉上防備模樣,不由苦笑,又是低低嘆了口氣,道:“現在情勢錯綜複雜,本不知道真正的背後之人是誰,輕易行動,只怕會得不償失,甚至妄做他人棋子。”俞如薇呆住了,像是聽到菩薩開口説閻羅判詞一樣驚訝無比,吶吶道:“娘,你,你…”閔氏乾枯糙的手撫過她的發,道:“傻孩子,你娘再無能,到底也是在後宅多年,她們這些手段,我縱然做不到,卻也能看出一二。”俞如薇眨了眨眼,道:“那孃親怎麼看?背後真兇到底是誰?”閔氏道:“連你都能看出這計謀拙劣,不像是如夫人所為,更何況她自己?況且,她既然打定主意要借你的手鬧事,有這樣能置身事外的計策,又何必多此一舉派自己人去設計孔氏?豈非巧成拙?”俞如薇只覺其中彎彎道道甚多,細想卻的確是如此:“那幕後之人到底是誰?”閔氏搖了搖頭,並未明説,只道:“你且看這件事最後塵埃落定時誰得益最多,便知道了。”俞如薇思量一番,突然大驚失道:“她?怎麼可能,那不是她親生女兒嗎?她怎麼忍心?!”用稚女之手去算計別人,甚至冒險讓年幼女兒接觸傷及身體的毒粉香囊,這些事光是想想,便叫人不寒而慄,所以大多數人都不會相信。

閔氏將女兒拉到旁邊羅漢椅上一起坐下,輕輕拂過她敷了一層藥膏,卻仍是腫脹的手心:“所以我讓你定要冷靜,不能輕動。你且回想這番計謀,可以説是呂氏設計,但最後關頭那香囊並沒有害到我,而是被你劫走,若是這個關頭我們又做出些什麼,難保不會被人反咬一口,説其實是我母女容不下孔氏三人,所以以己身做餌,設下計謀陷害孔氏和呂氏,一箭雙鵰。”俞如薇瞪大了眼,背心發涼,但她不能相信地搖了搖頭:“若真是這樣,這計謀漏百出,難道她就不怕大老爺起疑心?就不怕最後詭計敗?”閔氏眼中閃過濃濃諷刺,道:“只要大老爺寵她,就定然是偏心於她不會相疑。別人有沒有疑心都無關緊要,大老爺相信她才是最重要的。她身份尷尬,若能借此立威壓倒我和呂氏,豈不是絕好?若能如此,便是冒險也值得了。”當年呂氏正是藉此扳倒了自己,卻不料風水輪轉,今呂氏竟也有被人用同樣方法扳倒的時候。可閔氏心中並無半分歡喜,反而只有厭倦和疲憊。

俞如薇怔了一會兒,突然笑了起來:“好生骯髒不堪,父子夫之間這些算計,可真叫人噁心!還不如一刀下去,大家都省事!”她猛地站起身,一把攥住閔氏的手,毅然道,“娘,既然如此,你這次一定要聽我的,咱們再不能在這裏待下去了!你和我一起走,我們去外頭,隱姓埋名也好,投奔舅舅也好,定然不能再留在這裏!”閔氏牢牢拉住女兒的手:“不行,你不能離開!”她目中含淚,堅決道,“我也決不能讓你離開,你孃的一輩子已經毀了,可你的人生還很長,還有的是機會過你自己的子,而不是一輩子做個隱姓埋名的無籍之人,嫁給田野村夫,或是做個棄婦之女,一輩子受人非議。”俞如薇只有死死握緊拳頭才能忍住自己不會撕心裂肺吶喊出聲,或是突然放聲大哭,她最恨閔氏的犧牲,每每想到這些,便恨不得自己身為男子,能就此離了俞家創下一份家業,讓自己母子再不受這些苦難,而不是留在這後宅做個處處掣肘的無能女兒家。

閔氏見她低頭不語,以為是聽進去了,這才稍稍放了心,繼續道:“雖然有這番猜測,但也不能就斷定是孔氏所為,畢竟她剛剛入府,一應人等都不悉,和大姑娘身邊的人更是連道都沒打過,若要設計陷害卷青也有難度。只是從此事看來,孔氏若和呂氏一樣都不是善類,後這樣的算計不知還有多少。我們母女必須謹言慎行才好。”俞如薇只覺腹間鬱氣幾乎要窒息,只得要緊牙關狠命呼本不能回答一字。

這時,門外隱隱有説話聲傳來,緊接着門被輕輕敲了兩下,阿貞推門走了進來,道:“大太太、姑娘,小嬋剛傳來消息,老太太請太太去崇德堂呢。”閔氏忙拭去淚痕,問道:“什麼事?”阿貞道:“大老爺要罰如夫人給孔姨娘認錯,還要讓大姑娘去祠堂抄《女誡》,如夫人不肯,在引暉齋和大老爺鬧了起來,老太太聽到消息,就讓都去崇德堂。説讓大太太和咱們姑娘也去。”閔氏嘆道:“知道了。”俞如薇卻一甩袖子,恨道:“我才不去見他們!”閔氏緩緩走到旁邊盆架,取了一條濕布巾回來,拉了俞如薇的手,輕輕將剛剛親手擦上的藥膏又盡數擦去,出長了無數小紅疙瘩的手掌。

俞如薇一愣:“娘,你這是做什麼?”閔氏頭也不抬,只顧輕柔擦拭,道:“也讓老太太看看這背後人的險惡用心,便不枉你受這糟罪。”俞如薇盯着母親,忽而嘴抖動起來,幾乎要淚:“娘,你既然懂這些,為什麼從來不去爭不去搶?白白叫人家欺負。”閔氏手上一頓,閉了閉眼,澀然道:“你沒有弟弟,將來出閣之後必定還是要依靠善玖,我縱然爭得了一時,卻護不得你一世。我旁觀了許久,善玖心地倒是不壞,也還算明理,你雖和他姐姐不睦,但後若有什麼事,有姐弟的名分在,他也不會不管你。”俞如薇眼睫微顫,兩行淚珠滾滾而落。

待下午時分俞憲薇回府之時,俞府已然恢復了平靜,彷彿白那番姿態難看的爭鬥並沒有發生過。

但俞憲薇去向老太太請安時,仍然鋭地察覺了眾人的反常,院內丫鬟個個都戰戰兢兢,珊瑚水晶幾個大丫鬟全都板着臉,一絲笑容也無,老太太自己也是沉着臉,揮揮手把俞憲薇打發了。

她回到自己院落,灑金已經了出來。

“今發生了什麼事?”進了內院,俞憲薇低聲問。

灑金道:“大房裏八姑娘奉給大太太的香囊裏查出令人麻癢之毒,聽説陷害之人是腕上有紅痣的,大老爺查到卷青身上,便説是大姑娘嫉妒幼妹得寵才設的計,要讓大姑娘去跪祠堂,如夫人不依,最後鬧到老太太跟前了。”俞憲薇毫無意外之,只應道:“哦?”灑金不是第一次見到自家姑娘這波瀾不驚的模樣,倒並無奇怪,繼續道:“老太太自然是向着如夫人和大姑娘,也命人查了一番,最後查到廚房裏一個丫頭腕上也有紅痣,便説是八姑娘認錯了人,把那廚房的丫頭攆走了了事。還狠狠訓斥了孔姨娘一番,説她無事生非,是攪家亂門之人。”頓了頓,有幾分傷道,“只可惜卷青,為了自證清白,竟一頭碰死了。”俞憲薇聽得愣了一愣:“死了?”灑金抿着,點了點頭。若不是卷青的自我了結太過震撼,只怕大老爺也不肯善罷甘休,讓孔姨娘白白擔了那些羞辱。

俞憲薇回想了一番,記憶裏的卷青是個温和的少女,因為是俞元薇貼身侍婢,所以還學了些詩書在肚子裏,更顯沉靜。卻不料就是這麼個人,就因為這樣一件小事香消玉殞。印象中,前世孔姨娘回府時,閔氏已經回了城外寺廟,便沒有這番糾紛,鬧出人命也沒有這麼早,而這一世,俞如薇大約是因着杜若秋而一直留在府內,閔氏也沒有離開,於是這場妾紛爭一開始便火藥味十足,也見了血。

縱然是再活一回,也不可能改變得了別人的格心機,該發生的事便也都改頭換面用另一種可能呈現出來。

俞憲薇背心陣陣發冷,如墮冰窖一般,便不自覺地一把握住身邊照水的胳膊,引得照水一聲痛呼道:“哎呀,姑娘,怎麼了?”俞憲薇一怔,忙鬆開手,搖頭道:“無事。”縱然不能斷絕各種可能,她也要保全自己和身邊人的命運。

灑金見她似有極重的心事,到嘴邊的話便停了一停,猶豫了片刻,還是道:“還有一事要稟告姑娘,今上午杜姑娘要去老太太院裏辭行,説想去鄉下莊子住,恰好被小的遇上,那時候如夫人正在園子裏鬧,風聲也略略傳了些來,小的便將事情告訴她,她也就回去了。”

【晨曦透过云层洒下温柔的光】
【照亮了我心中的希望】
【远方的山峦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它们低语着未曾说出的故事】

大家在追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