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五十九章局中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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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老太太在老太爺那裏受了氣,便將一腔怒意都撒在了下人身上,雷厲風行地將所有經手那碟牡丹糖酥的人都關了起來,一個個重重打板子拷問,一時間風聲鶴唳,哀聲不斷。

呂氏等見老太太動了真怒,也都不敢多嘴,還命手下管家媳婦上前相幫,但也不知老太太聽了下人招供裏説了些什麼,她送去相助的人全都被退回來,聽説這件事上老太太只肯用自己心腹。

呂氏見狀,暗自心驚,隱隱有些不詳的預,但她已經和陳方家的通了氣,知道對方並沒有下手,此事和自己並無干係,且陳方家的行事謹慎,早已經將之前下毒的物證毀了徹底,即便查到自己身上,她也有法子應對,呂氏心裏有了底,便並不懼怕什麼,只看好戲般旁觀俞如薇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誰知事情竟大出呂氏意料,重刑之下,不過半功夫,下毒的幕後之人漸漸浮出水面,果然和她並無一絲干係,卻比和她有關更叫她驚慌失措。

“小的做的糕點絕沒有問題的。小的就算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害老太爺啊。”事情從院子裏看守藥櫃的藥童,開藥方的孫大夫,再到捧糕點的丫鬟,一路追查到專供老太爺飯食的小廚房,做糕點的廚娘劉二嫂子嚇得魂飛魄散,還不等打板子就跪在廳裏對着俞老太太聲淚俱下哭訴,又怕這陳情的話太蒼白,為嫌疑,她忙指着旁邊燒火的小丫頭道,“小的雖一直在廚房裏,但也有三兩次側身去櫥櫃取東西的時候,那時便只有這丫頭在灶邊,小的看她鬼頭鬼腦,只怕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心思,這東西不乾淨定和她有關。”做活的小丫鬟聽了管事媳婦説的查不出來就全部送官去下獄砍頭的話,早嚇得臉煞白,一聽這話,嚇得哇一聲哭了出來:“劉嫂子,你做什麼冤枉我?我早發過誓,絕不會把你的陰私説出來的,你為什麼還不放心,非要我被砍腦袋才行麼?”劉二嫂子慌不擇言,把那小丫頭推了出去,但話還沒説完便已經後悔了,此時聽得這平素膽小如鼠的丫頭竟大着膽子把自己咬出來,更是後悔得腸子都青了,直恨不得去撕了她的嘴:“你胡説…”俞老太太聽得腦仁生疼,重重一掌拍在几上:“都給我住口!”她要查的是幕後兇手,哪有心思去掰扯這些下人間的恩怨小事,眼見問不出什麼,便皺着眉揮手,“都帶下去。”小丫鬟見她臉不好,以為這是已經定了罪了,嚇得膽子都要破了,淒厲喊道:“老太太,我冤枉啊,那天陳方管事來了,劉二嫂子説要和他説話,就把我從廚房趕了出去,我什麼都不知道啊。”一言既出,劉二嫂子登時一張臉慘白,忙辯解道:“不不,沒有的事…”眾人都不是傻子,見她這般心虛地樣子,便都猜到定有什麼事情被隱瞞了,因着陳方是大房的人,便又將視線轉到呂氏身上。

呂氏正疑惑,猛然見大家都看着自己,心頭一亂,忙道:“陳方管事向來跟着大老爺,是二十年的老人了,再穩妥不過的一個,且他向來也不進後園的,這其中必定有什麼別的緣故…”她話還沒説完,那小丫頭已經搶着道:“回老太太,如夫人,陳方管事不是頭一遭來了,他但凡回了荊城,總是每隔四五天就來看一次劉二嫂子,上回我從門口過,還見他拉着劉二嫂子的手,往她頭上金簪子呢。”小丫頭脆生生的嗓音竹筒倒豆子一般噼裏啪啦説完,呂氏連阻止的功夫都來不及她便説完了。屋內除了幾個丫頭,其他大都是成了婚的婦人,稍微一聯想就知道其中是什麼事情,劉二嫂子一張臉漲成了豬肝,羞愧難堪地低下了頭。

屋內一時沒有人説話,姚嬤嬤因着女兒碧璽做了三老爺的姨娘,自己和俞老太太也算是成了“親家”便處處高看自己一眼,此時左右看了看,見俞老太太一張臉黑如鍋底,其餘人又都不敢説話,便出聲問道:“劉二家的,這丫頭説的話是事實麼?今你做糕點時果然支開了她,讓別人入了廚房?你可要想好了,現在人證已有,若你還撒謊,被查出來,那就是罪上加罪了。”劉二嫂子臊得恨不得鑽進地縫裏,卻又心驚跳怕擔責任,只得強撐着臉皮道:“今…的確有別人進廚房,但我們絕沒有下毒。…若小的有半句謊話,就天打雷劈!”姚嬤嬤心頭鄙夷,冷嘲道:“看來果然是事實了,連‘我們’都説出來了。”她抬起眼皮掃了呂氏一眼,閃過一絲譏諷。自從碧璽送信回來説她很是得寵,三老爺對她也很滿意,俞老太太一高興,就越發倚重姚嬤嬤,姚嬤嬤就開始得意起來,將先時的小心拘束丟在一邊,也漸漸不怎麼將呂氏看在眼裏,説到底,呂氏如夫人的名頭再好,不也還是個姨娘麼?和碧璽不過是一樣的人,如今三太太已然無子失寵,只要碧璽生下兒子,她就是三房第一人,後只怕還能和呂氏一爭長短呢。

呂氏何等聰慧,怎會體察不出姚嬤嬤的心思,只是她此刻顧不得這些小節,只忙跪下認錯道:“這事若是真的,也是我治下不嚴,沒約束好下人,讓他們幹出這沒臉面的事。請老太太責罰。”她聰明得緊,雖然陳方是大老爺的人,她卻是將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一字不曾辯解。

俞老太太臉上怒稍稍消退了些,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

正這時,姚嬤嬤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一拍腦袋,道:“老太太,我怎麼突然記起來,先前問後園的藥童時,他説自己是初三去藥房取的新藥,還説在藥店後門見着陳方管事。這可不是巧合了麼,竟是三番四次提到這人。”世上的事本是如此,若對什麼事沒有懷疑,便是事在眼前也只當做尋常,而一旦有人提出異議,那懷疑便像是被種下的種子,立刻生發芽起來,且越看越是可疑。

陳方是大老爺手下人,沒人懷疑大老爺會對老太爺下藥,自然不會有人懷疑陳方會對老太爺不利,但他三番兩次的出現實在是反常,且滿院子人裏就這麼一個不同尋常的疑點,可不就叫人沒疑心也生出疑心了麼。

總算俞老太太知道這事非同小可,當下便喝道:“這有什麼稀奇的,不過是去了一趟藥鋪而已,是人都有三災八難,怎會不生病買藥?若有疑問,只管叫人立刻去問藥鋪子當他到底買的什麼藥,不就一清二楚了麼?小事一樁罷了,也不必驚動老大和陳方。”雖然如此説,但買藥都是從前門櫃枱進出,怎會無端端從後門出來?誰知道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貓膩。

眾人心中都很是吃驚,且都覺得這事只怕不簡單,更有心思靈活的,想到大老爺自從數年前因納呂氏之事和俞老太爺起了爭執,兩人的關係便徹底冷了下來,且這次又帶回一個誕下了子嗣的外室姨娘,俞老太爺子頗有些古板守禮,對此很是不贊同,在大老爺去請安時很是説了幾句責備的重話,父子兩又是不歡而散。但因為老太爺素來不管府中事,説的話並不威嚴,也不曾對孔姨娘入府造成什麼阻礙,所以事情最後不了了之,只是事後老太爺身子越發孱弱,卧牀兩,更顯老態,卻不肯稱病。知情人私下都説這是被大老爺氣病的。

難不成,這大老爺面上不顯,卻記了仇在心裏,因為這些新仇舊恨,就要老父的命?

幾個管家知道大老爺脾氣,都搖頭道不可能,但也知道以訛傳訛積毀銷骨,兼之此事無論是真是假,傳出去都有損俞家臉面,老太太下了封口嚴令,眾人只得默默閉了口,不敢將廳內查出之事對別人説起一字,只等着俞老太太查出的結果。

後,俞老太太屋裏傳出的信,説是劉二嫂子做事不慎,將葱油混入了蜂酥糖裏,致使食物相剋,害得五姑娘誤食中毒。特將劉二嫂子一家各杖五十,通通管家發賣了。雖是發賣,因這五十杖是實打實半點不曾留情,她一家被拖出去發賣時,便都只剩了半口氣了。

這便是俞如薇中毒之事明面上的結果,另有陳方管事一家子因他賬目出錯,被查出貪墨主家財產,也都被賞了一頓板子發賣了出去,雖然是兩件不相干的事,但因處罰相同,且兩件事發生相隔不過兩,仍是引得眾人猜測紛紛。

而這一片驚中,大老爺親自登門去向老太爺請罪,據俞如薇悄悄告訴俞憲薇的消息,鬍子一大把的俞大老爺又是下跪又是大哭,好不可憐,之後更是留在老太爺身邊夜伺候,一副反常之極的孝子模樣。

“難道他們真的信了?”俞憲薇很是不解,在她看來,這件事漏百出,並不完全説得通。但奇怪的是,俞老太太似乎有糊塗了之的意思,並沒有再深究下去。

“不信,卻也信。”俞如薇的嗓子還是壞得狠了,即便是餘毒已清,嗓音也再不復當初的清亮,微微帶着沙啞,她邊泛起一絲冷漠笑意,“劉二家的和陳方有私情是真,那陳方的確到過廚房也是真,數前陳方去藥店悄悄買過毒藥更是真。無論他們搬出海樣理由,這三點卻是無論如何反駁不了的。且大老爺和那女人也給不出正當的理由為何他們手下心腹要去做出這些事。如此,即便是老太太他們不信大老爺會下毒,也不能真徹查了讓人知道壞了大老爺名聲,卻也會在心裏犯嘀咕。而且,杜若秋那樁投毒案還沒有實打實的罪人落網呢,這一來,恰好應在他們頭上,即便沒有弒父之嫌,但一個殘害幼弟子嗣的罪名卻是跑不了了。”布這個局並不算困難,她從前常去老太爺院裏,和小藥童悉,且小藥童還受過她的恩惠,而那燒火小丫頭則是小嬋幼年時的鄰居,只要這兩人口供不出錯便可以了。

俞憲薇細細的眉頭擰了起來:“何至於如此,…到底是你的父親。”俞如薇看了她一眼,冷笑道:“我最不耐煩後宅女人那些悉悉索索的小手段,且後宅裏爭得再如何厲害,沒疼到他們身上,他們也是不當回事的。不如索也將他們牽扯進來,讓他們也嘗一嘗其中的酸苦滋味。且只有將男人們也牽扯了,才不至於讓後宅女人一手遮天。”頓了頓,又道,“這整件事,我只愧疚拿祖父做了擋箭牌,讓他也跟着難受一回,但若是還再來一回,我仍會這麼做。”俞憲薇擔心她嗓子説多了話受不住,便倒了一杯水放在她手邊,又默然片刻,苦笑道:“我還以為自己已經狠下心了,誰知和你竟完全不能比。”俞如薇抿了抿:“這便是我的本,從前不能做,也沒必要做,便只能收斂了去和俞元薇搗些小亂,如今他們都將我到絕路了,背後就是萬丈深淵,我還顧及什麼?便索來一次狠的,也讓他們知道知道疼字是怎麼寫的才好。”俞憲薇想了許久,長嘆一口氣,到底忍不住問道:“你我到底不曾長久相處,也不曾深,為何告訴我這些,難道就這般信任我?”俞如薇看着她,忽而一笑,道:“因為六妹妹和我已經是盟友,且你一派坦誠,我又豈能藏私?”微微嘆了口氣,將手搭在俞憲薇肩上,聲音轉柔,道,“此後我要離開,這家裏便只剩你一人,內宅之鬥,只有比仕途一路難上百十倍的,你所擔的擔子比我重,卻也不用太擔心,真有承受不住的那一天,不幹了也罷,橫豎還有我呢,縱然離了這家,也不會叫你吃苦頭的。”她已然得了老太爺憐憫,且又因為中毒之事被大老爺視為禍端更為不喜,父女兩個兩看兩生厭,恰好平城閔家派了人來接外甥女去住,老太爺便同意了。

俞憲薇一怔,愣愣看着俞如薇,半晌,將手放在她手上,點頭道:“好。”

【晨曦透过云层洒下温柔的光】
【照亮了我心中的希望】
【远方的山峦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它们低语着未曾说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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