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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裡,微風輕吹,吹綠滿山遍野,雪白又純潔,小小的野薑花。偶然一天,沉默的你,投影在我的世界裡…”張柔柔在五月下旬出發了。
她的行前歡送會上,只有摯親好友,行李箱是雪白的紙棺,棺木車周圍系滿了野薑花,因為她喜歡野薑花。遊詩婷找了有點年代的老歌〈野薑花的回憶〉,請自己的樂師重新編曲,她又配唱後,成了歡送會上的音樂。
摯親好友手中都有一本她的寫真集,從她出生到結婚生子,每個階段都有。
歡送會場的大屏幕,還有她的個人…真的是。她坐在輪椅上,在陽光下清唱了〈末班車〉,要送給摯親好友,願大家用歡喜心送她去旅行。
“空著手,猶如你來的時候,緊皺的額頭,終於再沒有苦痛,走得太累了,眼皮難免會沉重,你沒錯,是應該回家坐坐…別回眸,末班車要開了,你不過先走,深愛是讓不捨離開的人好好走…”遊詩婷是歡送會的司儀,在影片結束後,她說:“其實就像這首歌的歌名一樣,人生就像搭火車,從上車開始,便啟動了旅程,每一站會遇上不同的旅人,所經風景中,有豔有黑白、有晴天有陰雨,或笑或淚、或疼痛或喜悅;我們這些親友,也是同車的旅人,我們可以告訴自己,她只是不喜歡這條路線的風景,所以她提早換了車。當她自這部車上下車時,便結束了這趟旅程,接下來,會有新的風景等著她,我們應該抱著歡喜的心情,微笑祝福她走向新的旅途…”她輕輕說著,表情是溫柔的。影片雖已停止,屏幕上還有張柔柔的照片播放著,光影晃動間,她眉眼一閃一閃,透著自信的光芒。
一襲黑中山領西裝的楊景書站在角落,戴著白手套的雙手迭在腹間,他拔的身影只是靜靜地待在那看著這場與眾不同的歡送會。
他不經意抬睫,覷見她眼底爍的輝芒。她是該自信,他亦為她這場告別式的設計以及底下親友的反應到驚喜。每每回想當年他那番渾話,他總不住地懊悔。
還好,現在的她如此優秀,不怕尋不著良伴;但思及此,他卻有些難過,因為他只能坐在另一部車上,看著她搭乘的那部車,過站不停。
他什麼都不能做,他們本來就不是同班車,只是曾經在某一站列車會時,看過同一片風景。
“媽咪,你今天又沒有叫我起,我差點又睡過頭。阿嬤說你睡得太香,忘記叫我了,但是沒關係,恬恬已經五歲了,以後可以自己按鬧鐘,我也會刷牙洗臉了,你不要擔心我。”前頭,五歲小女孩上臺獻上她對母親的思念。
“早上阿嬤買了一個菜包給我吃,我有把我討厭的高麗菜吃下去哦,因為我知道媽咪在睡覺,以後沒有人可以照顧阿公阿嬤,所以我不要偏食,才能趕快長大,代替媽咪你照顧阿公和阿嬤…可是,媽咪,你看不到我長大了…媽咪,我好愛你,你有沒有聽見?天上的神仙爺爺有沒有幫我照顧你?你每次都說我比較愛阿嬤,阿嬤說你羞羞臉,這麼大了還吃醋…”轉著麥克風,彆扭地看著坐在底下的外婆。
稍頓,又說:“媽咪,我好緊張,你可以不要當天使,來陪我說話嗎?”會場只有親友,謝絕其他做秀成分居多的政客,可面對底下幾十人的場面,五歲的孩子還是緊張。對於死亡,她懵懂,悲傷還不深刻,只是疑惑為什麼母親要去當天使,只是下意識想找著母親來陪伴。
遊詩婷矮下身,單膝跪地,一手撫摸孩子肩背,在她耳邊低哄:“恬恬好,媽咪在天上一定會聽見你的話,你還有沒有話想對媽媽說的?”
“有。”忘了把麥克風移走,脫口就說:“但是阿嬤不能罵我我才要講下去…”一番童稚惹來底下一陣輕笑聲,為天真的孩子到疼惜。
拿著手帕拭淚的張母只是笑了笑,紅著眼對外孫女豎拇指。
“我要跟媽咪說…媽咪,雖然我愛阿嬤,可是我最愛你了。媽咪,我唱歌給你聽好不好?讓你在天上好好睡。這是詩婷阿姨教我的,說以後要是想你時,就可以唱這首歌。媽咪,我開始唱了,你要乖乖睡…啊我忘記了,要先謝謝各位叔叔伯伯阿姨來送我媽咪。”又轉轉麥克風,才張嘴唱:“天上的星星不說話,地上的娃娃想媽媽,天上眼睛眨啊眨,閃閃的淚光魯冰花。家鄉…”家鄉的茶園開滿花,媽媽的心肝在天涯…骨灰環保袋置入土裡,灑落一把花瓣,覆土。
“柔柔,這裡有龍柏、雞蛋花、桂花,入圜兩側還有百合、櫻花,雖然我不很同意你用這種方式處理自己身後事,因為不能立碑,媽媽真擔心以後找不到你埋在這裡;但這是你的遺願,媽媽只能尊重你。剛剛看了下環境,我安心了點,以後帶恬恬來看你時,還能看樹賞花,你在這裡也會住得很快樂對吧?柔柔,下輩子再來當媽媽的女兒,安心睡吧。”張眸時,張母見楊景書立在十步之遙,他只是靜靜地看著這一切。她把外孫女的手到丈夫手中,走了過去。
“阿姨。”他輕點下顎。
她瞧了瞧他。寬肩窄身,體態瘦長,黑中山領西裝和雪白手套襯出專業,氣質甚好,五官也是生得極好,眉清目朗,鼻寬…當年她為什麼就是看他不順眼?他今甚至親自為柔柔扶棺護靈,她前女婿卻連個影都沒見著。
她低了下眉,忽然抬眸望著十步之遙,那一樣同他一身黑西裝的女側影,道:“我聽柔柔說過,詩婷以前是做孝女白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