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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可惜了馬公公,悄麼聲地回了司設監,丟了一條大好財路,爺心裡還有點不落忍。”丁壽咯咯笑著,沒看出半點難過。
“這麼說,二爺您現在神機營裡是蠍子粑粑…獨一糞(份)啦?”丁七挑著拇指興奮問道。
丁壽飲茶動作一滯,出幾分高深莫測的笑意。***丁府花廳又
來一位新客人。
“下官拜見緹帥。”段豸整襟施禮。
“世高兄,別來無恙?”丁壽對這位曾並肩作戰的段給諫十分熱情“公事如何了?”繼查盤之後,劉瑾又陸續派遣官員清丈各地田畝,段豸便是奉命查勘清丈山東鹼地,才剛返京。
“託緹帥洪福,此番下官奉旨查勘山東,查得活鹼官民地一千二百七十八頃餘,可辦納存留以備常賦,死鹼官民地六百三十九頃餘,可折納布鈔以寬民力,俱已造冊呈上。”
“好,不愧是我錦衣衛裡出來的,果然辦事幹練。”丁壽連連稱道,平虜戰後他查了下段豸底細,才曉得這位與李東陽一般,俱是軍籍出身,所不同者,這位竟隸籍錦衣衛。段豸道了聲“慚愧”嘴囁嚅幾次,
言又止。
丁壽看出他面有異,笑道:“世高兄有何話不妨直說,你我有袍澤之誼,同甘共苦,無須客套。”段豸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問道:“聽聞緹帥諫言莖陽伯神英提督神機營?”
“是啊,”丁壽坦承“還有幹清宮太監孫洪坐營,其人老成持重,清廉奉公,斷不會再出空額冒餉之事。”通過修建豹房,二爺篤信孫洪人品,只不過段豸對孫太監沒半分興趣,他奇怪的是另一件事。
“既然緹帥要舉薦莖陽委以重任,當又何必囑託下官上疏參其老疾呢?”段豸百思不解。
“沒法子啊世高兄,你也看了京中邸報,神機營已然成了什麼樣子!管營號頭等官沆瀣一氣,針不進,水潑不入,
要振刷,非得良醫猛藥,去其腐
方可治之,勳臣提督大營國朝已是常例,神機營
要換將,也必是勳貴,可我夾袋中無人啊,唯有捧出一個來了。
神景賢軍中宿將,知兵事,且年齒已高,對爭權奪利之事已無太多熱衷,由他主持營務,可省卻許多掣肘,可這話我又不能對神總戎直說,這年頭升米恩鬥米仇的事情多了。
我突然去和神景賢道我要助他敘功封爵,他不當我是瘋了,也會認定我別有所圖,不敢應承,反不如他主動求懇,我也樂得個順水推舟。”二人既是共謀,丁壽毫不隱瞞地道出實情,段豸沉道:“所以緹帥不惜自汙,只為神機營刮骨去腐?”
“丁某早已是眾矢之的,虛名與我何足道哉!”丁壽朗聲笑道:“能為朝廷練出一支可用之兵,便是再潑上幾盆汙水,丁某也笑納了。”
“緹帥高義。”段豸深施一禮“莖陽可便是緹帥所謂的良醫猛藥?”丁壽自衿一笑“神景賢守成有餘,卻絕非續骨生肌的回妙方。”
“哦?那靈藥何在?”段豸奇道。
“神機營該有號頭官兩人,除丁某外,還欠缺一個,丁某為劉部堂費了許多心思,可不只為得一個莖陽伯…”***“末將戚景通拜見恩帥。”高大身形推金山,倒玉柱,拜倒堂中…注:給事中艾洪等言四衛勇士旗軍多逋逃無籍之徒,蠹耗國用,故府部科道官俱請釐革,孝宗皇帝特敕侍郎熊繡等清出詭冒之數,歲省錢糧數十餘萬。
福英等久奉成命,不即施行,蓋附和朱暉,為其夤緣代奏,乞治(朱)暉(李)璽(張)偉並(福)英等罪。***大明門前之棋盤街,南接正陽門,北毗大明門,東西江米巷側五府六部衙門大多匯聚於此,為有名的朝前鬧市所在,市肆店鋪鱗次櫛比,四遠貨物貿遷
集,五方之民奔走
利,大街上車如
水,馬如接龍,行人熙熙攘攘,笑語飛聲,甚是熱鬧。
人群中有一個年過四旬的寬袍文士,黑麵長髯,大腹便便,行在街上滿面風塵之,仍不住左張有望,興致
。文士身後跟著一名挑著擔子的小廝,費力閃讓著來回摩肩擦踵的街頭行人,好不辛苦。
“老爺,這街上人實在太多了,我們還是快尋一處落腳吧?”
“不忙不忙,難得入京一次,且先逛逛再說。”文士意猶未盡,對僕從之言置之不理。
“我的好老爺,您一路有舟車代步,不覺勞累,小的可受不了這活罪了!”小廝噘著嘴訴起苦來。
“呔,你這躲懶的奴才,老爺我念在你從未來過京城,此番趕考帶你隨行,讓你出來見見世面,你不知恩也就罷了,還整
抱屈叫苦,讓人耳
不得清淨,實在該打。”文士右手高高舉起,作勢
打,小廝抱頭縮肩,高叫道:“老爺饒命,您這一巴掌下來,可比旁人多打一下,對小人委實不公。”文士高舉的右手赫然生著六
手指,聽了僕從曝出自家短處,他也不惱,哈哈大笑道:“好你個刁奴,念你這份急智上,便饒你這次。”這文士便是進京趕考的吳中才子祝允明,他生
灑脫豁達,因右手生來便有枝生手指,便自號“枝山”以自嘲,這僮兒來興自幼生在祝家,
其
情,主僕間嬉鬧慣了,言行間常無避忌。來興苦著臉道:“老爺若饒便多饒一點,早點找個地方歇腳。”
“急什麼,老爺我不一直在尋嘛!”祝枝山訓斥著僮兒,遊目四顧,忽然發現街邊有一座酒樓,飛簷翹角,五斑駁,酒樓大門正上方懸掛一面金字烏漆匾額:松鶴樓。
祝枝山見之欣喜,指著酒樓道:“來興兒,你真是好運道,老爺我便帶你到松鶴樓中打尖兒歇腿,飯畢再尋店落腳。”一見松鶴樓的華麗氣象,來興望之咋舌,連連搖頭:“這裡用飯得要多少銀錢,老爺,我們還是去尋別處吧。”
“你這奴才好不曉事,一味只知心疼那幾個銀錢,不吃松鶴樓的酒菜,豈不白來這京城一遭,來,快快隨我前往。”來興腦袋如撥鼓一般晃個不停“老爺往年來京多次,不成還沒吃過這家酒菜,此番便作罷了吧…”祝枝山把眼一瞪“老爺我當然吃過,還不是要便宜你這廝打打牙祭,不要不識好歹!”
“老爺您若心疼小的,便在路邊尋一小酒肆,小人一碗爛面便可打發,不需破費,還可為老爺省下點酒錢…”祝枝山一臉敗興“絮絮叨叨,這一路上張口閉口都是這些錢財俗物,真是掃興,豈不聞人生得意須盡歡,千金散盡還復來…”來興搶聲道:“千金散去容易,這復來之事小的跟您這些年卻從未見過,老爺,如今家中不比往
,出門時老太太特意
待,京裡面萬物騰貴…”
“好啦,莫要說了,若不是盤纏在你處保管,哪個與你閒磨牙!”祝枝山懊惱不已。
他幼負才名,成人之後科舉之途卻不順遂,自十九歲考中秀才,五次鄉試方才中舉,此後會試屢屢不第,轉眼間已在科場蹉跎半生,蘇州至京城千里迢迢,一路舟車鞍馬,所費不貲,新科舉人們食宿旅費自有當地官府應承,如祝枝山這等往年落第之人赴京應考,唯有自費。
祝家書香門第,七代為官,家資不說豪富,也算殷實,川資本無難處,只是祝枝山生豪
,愛吃愛玩,常與人燕集狂飲,朋友有難也不時接濟,錢財如
水般散去,終致生計
蹙,此次赴試,繼母陳老夫人知他秉
,恐他又一路大手大腳,待到得京師連拜會師友往來酬酢的銀錢都不剩下,故而特意囑咐了僮僕來興看管盤纏,這小廝年紀雖小,卻機靈乖巧,對自己的話言聽計從,斷不會由著老爺
子胡來。
松鶴樓近在眼前,祝枝山腹內饞蟲勾起,卻不得其門而入,心中喪氣可想而知,偏他又做不出打罵這十餘歲小廝,硬迫他拿出銀錢的事來,思前想後只得拉下臉來,軟聲央求道:“僮兒,僅此一次可好,我二人一飽口福後,便踏踏實實找個客店落腳,老爺我閉門讀書待考,斷不會再動你這荷包裡半分銀子。”來興不情不願地糾著小臉道:“小的並非不讓老爺使錢,老太太
待了,這贄見師長,公私應酬,該花的銀錢斷不能少了,只是其餘花銷能省則省…”
“曉得曉得,你若還不放心,回頭老爺我寫上幾幅字,拿到城隍廟市裡的書畫鋪子去,莫說一頓飯錢,十頓八頓也換得回來。”祝枝山拍著脯,信誓旦旦,他也絕非自誇,憑吳中祝大才子的名號,他的手跡墨寶不愁沒人要。
“老爺您若是能早這樣想便好了,小的在您身邊伺候多年,只見您白送與人,哪見過幾個給錢的。”來興兒噘著嘴道。
祝枝山老臉不覺一紅,黑麵上都透出幾分紫來,他
遊廣泛,朋友求字只消張嘴,常便一揮而就,分文不取,不怪這僮兒藉機挖苦。
“那依你,這頓飯不吃了!”祝枝山跺跺腳,戀戀不捨地望著松鶴樓店門。
來興也曉得自家老爺脾氣,今若不由他吃了這一頓,怕是心裡貓爪一般難熬,以後也別想讓他靜心攻讀,他二人旅途耽擱,進京時
已然遲了。
若再為了一頓飯食,誤了功名前程,豈非得不償失,沒奈何皺著臉道:“僅此一次,下不為例啊!”祝枝山不迭點頭,那副巴結討好模樣,真把吳中名士的顏面丟到爪哇國外。
“二位客官,裡邊請。”松鶴樓夥計清一頭戴圓氈帽,藍布圍裙,肩搭白
巾,看上去幹淨整潔,眼前清亮。祝枝山含笑點頭,對店夥招待甚是滿意,僮兒來興卻一臉提防,這般殷勤周到,不知要黑掉老爺多少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