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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太尉府還沒有解,相里若木連個來接他的家人都沒看到。不知今晚是民間的什麼節,離了廷尉署幾步遠就是下一條路,花市燈如晝,也許僅僅是百姓在慶祝戰爭的徹底結束,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裡慢慢穿行,到處是笑語融融,他卻想不出該往哪走,他為了他們而血汗,然而他們卻都跟他沒有關係。以前也有一個這樣的夜晚,他喝醉了酒,在街上亂走,最後走到皇宮裡,結果就見到了那個人。他就在那兒,彷彿在等待著他,那時候他也是歷盡滄桑,滿身風霜,身心疲憊,然後遇見他,他安靜地待在那裡,彷彿就在他生命中的那裡,等待著他。
青澀懵懂也好,聰明睿智也好,只是彷彿一片浩渺煙波,波瀾不興地一點點沒了他。而今天呢,他是不是也跟他一樣疲憊不堪,如同他當初一樣,在心底蟄伏著一隻受傷的野獸,從內心深處,無奈地望著這個世界。他想見見景曦渺,想知道他是怎麼想的,他想要什麼。也或者,他其實就是太想他了。
街市兩旁的店鋪都張燈結綵,小攤又佔據了街道,人群挨挨擠擠,還有穿梭其間帶著各種面具追逐打鬧的孩童,沒有人為太尉鳴鑼開道,不斷有人撞在他的身上,今夜,他什麼也不是。他苦笑了一下,倒沒有那麼多的觸,也不覺得有多淒涼,只是…一隻手從身後攀上他的肩頭,他的腳步遲滯了一下,以為是認錯人的路人,還沒回頭,身後那人的另一隻手伸到他的前方,不大的手掌在他的眼前託著一塊桂花糖。
相里若木喜極回頭,卻被一張哭泣的醜臉嚇了一跳,他匆忙伸手掀起那張面具,面具下他悉的小臉笑顏如花。
“曦渺,”他在喉嚨裡低聲地喚著這個名字,還以為景曦渺是真的在生著天大的氣,再見他不知又要等到多久之後,或者只能跟其他朝臣一樣在他的寶座下遠遠仰望。誰知道,他就微笑著安靜地站在自己面前,不是在巍峨皇宮裡,而是在最平實不過的熙攘街市上,他把景曦渺緊緊摟在懷裡,狠狠摟著,就那麼佇立在人群裡,他的臉埋在景曦渺的頭髮間,深深一口氣,體會著腔肺部一起刺痛的甜膩。
街市上有多少人側目,他不太在乎,景曦渺也抱著他,手繞在他背後,攥著桂花糖,他在景曦渺的額上親吻,然後又繼續擁抱著不想鬆開手。煙花在夜空綻放,大家都在抬頭仰望,沒有多少人注意在街上擁擠的人群裡擁抱的兩個人。
他鬆開景曦渺向四周看去,景曦渺一聲不吭地等著,就像他一貫那樣,相里若木拎著他,把他帶到路邊店鋪的房簷下,低聲問他“你的侍衛呢?你怎麼自己在街市上?”景曦渺不吭聲,略微低著頭,相里若木急躁起來,聲音高了“回答呢?你怎麼膽子這麼大了,私自到這麼混亂的地方來?”景曦渺低著頭,不讓他看自己的眼睛,然後向前一步走到他的懷裡,臉貼在他的膛上,頭頂上的面具被蹭到腦袋後面上,相里若木才注意到他的手裡攥得不僅僅是桂花糖,還有一個泥人,可是想看他的臉,卻看不到。旁邊的店鋪是一家賣紅豆糕團的小店,在旁邊忙的店主看著他倆發笑,景曦渺長得實在不高,又削瘦,在相里若木身邊越發顯得小,這店主素來是個熱心腸的好人,衝相里若木說“大家子管的真嚴!是弟弟偷跑出來玩了吧,你看他都被你訓哭了,饒過他這一回吧,今天全京城都在熱鬧,別拘得他一個孩子那麼緊。”相里若木緊張了,伸手去景曦渺的臉上摸,果然摸到了一片水,他想把景曦渺拽起來,景曦渺匆匆忙忙在他的前把眼淚蹭幹。不論相里若木怎麼拽他,他都側低著頭不看相里若木,店主看著他的模樣似乎覺得他好玩“小兄弟,今天一下午都看見你在廷尉署衙門門口逛來逛去的,肚子不餓嗎?給你塊紅豆糕團吧,別嫌棄,我這糕團是全京城最有名的。”一下午?相里若木拉住景曦渺攥著泥人的一隻手,心臟跳得有些快,景曦渺頭轉在另一面看著店主,把一個帶著面具的後腦勺留給了他,他無可奈何。景曦渺了鼻子“我要兩個。”
“兩個紅豆糕團?好的好的。”店主包了兩塊給他,相里若木伸手去衣服裡摸錢,尷尬地發現自己本就沒有帶錢袋。
“哈哈,沒有關係沒有關係,看你們的打扮就是富貴人家,以後多關照小店生意就是了。今天好子,算我請小兄弟的。”店主人快,那邊又過來幾個人也要買,就快手快腳地又去忙落了。
“我有帶錢的。”景曦渺低聲嘀咕了一句,在店主攤上的錢盒子裡放了錢,轉身拉著相里若木走了,路上順手遞給了相里若木一隻紅豆糕團,相里若木剛要阻止景曦渺吃來路不明的東西,景曦渺已經一口咬上去了,因為剛剛哭完所以相里若木也不敢造次讓他吐出來。
身後店主正在對著錢盒子裡的金瓜子發呆,想不出來剛才在這哭鼻子抹眼淚的孩子是什麼樣的金主。
相里若木摟著景曦渺讓他不至於被人群擠得太嚴重,他把景曦渺帶上了附近一家酒樓,包了二樓一間,景曦渺坐在窗戶上著看下面的燈市和喧囂,還有夜空中的煙花,似乎覺得很奇妙。
相里若木不知道該說什麼,從哪句開始。最後看著景曦渺把面具翻過來,帶在臉上,頭靠在窗上,那張哭著的臉真醜。
“曦渺,”他憐愛地看著景曦渺,想摘下他的面具。
被他用手擋住“沒有臉見你了。”鼻音軟軟,好像又哭了。相里若木的手放下了“你過的好不好?”景曦渺沒有回答,相里若木也看不到他的表情,有些心疼,笨拙地握住他的一隻手,景曦渺沒有吭聲,相里若木問他“還氣嗎?”
“不是因為氣我才…”景曦渺說了半句,又低聲補了一句“氣還是氣的。”
“我知道不是因為氣,也知道不是曦渺本意,”相里若木拉著那隻小手,就不自覺地放在邊輕輕一吻,景曦渺帶著面具的臉轉了過來,又轉開,可是也沒有回手“應該恢復廷尉署監管軍隊的事我們以前談過很多次了,曦渺抓住這個機會開始做這件事很好。只是我想後來的審問並非完全曦渺的本意,如果是曦渺的本意,那是不會問為什麼不跪,為什麼要三不五時地停留在太尉府的。這種問題要我怎麼回答,難道要我回答因為曦渺愛我嗎?”景曦渺低下頭,相里若木輕嘆了一口氣“我愛曦渺,越是如此,越是覺得愧對紫菀,接到一封信知道紫菀在彌留之際,我忽然覺得一種解脫,糾纏了十幾年的執念好像終於找到了解脫之法。我希望這是真的,希望紫菀活著,這些年我一直對紫菀的死耿耿於懷,如果她真的還活著,我還可以陪她最後幾天,讓她死得不那麼淒涼,那麼我也就可以終了這份愧疚。我想好好地愛你。”
“不是要離開我嗎?不是覺得紫菀比較重要嗎?連江山都不顧了,我哪裡比得上紫菀?”相里若木看到淚水從面具下面滑落下來。
“是因為你比較重要。”相里若木回答得很肯定“是因為我更瞭解你,所以知道即使有危機,你也能夠化解。我瞭解你的才能,瞭解你看似軟弱其實堅韌的意志,你需要的只是機會,從我的身後站出來。一旦有一次你獨立處理了危機,在將來的歲月裡,你就會超越我,我只適合做一個將軍,而你適合做一個皇帝。當然,那是作為一個想要輔佐一位明主的太尉的想法,作為相里若木,我非常心疼我的小嬌。”
“撒謊,”景曦渺不買這份好看的帳“不想聽。一個活著的人再好也好不過一個死人,可是如果我也死了,你會這樣記著我十幾年嗎?”
“不會記著。如果皇上死了,臣會為皇上殉葬的,臣不想記著什麼事,臣只想陪著皇上。”相里若木摘下了景曦渺的面具,景曦渺淚滿面,轉而窩進他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