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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趙耀一副要犟到底的做派,早就失去理智的她直接踢了一腳他的膝蓋後側,他咬著牙將悶哼聲嚥下去直直地跪倒在她面前,膝蓋與地面接觸的“撲通”一聲後他口袋裡的東西隨之掉了出來。
這肯定是趙耀偷的東西,她被不斷從頭頂下的雨水模糊視線,東西還沒來得及仔細看就撿起來向他質問:“這是什麼?”
“是要給你的護手霜,我……我省了好久的飯錢還有水費買的,每天中午和晚上吃飯……都只打一個菜可以省兩塊錢,晚上只花五角錢的熱水……兌冷水成溫水洗,雖然有點冷,但比現在下雨的時候暖和……姐姐,天冷了你的手要好好保護………”
趙耀望著趙娣此刻凍紅被冰涼雨水持續洗刷的手斷斷續續地回答,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從他臉上不斷滑落點綴著眸中悽悽之,明明在路燈下他眼中卻沒有一絲亮光。
霎時間,趙娣才發覺自己早已經被凍僵的手,同時理智一齊回籠,趙耀偷東西的事只從老師那裡聽來單方面的說辭她為什麼信了?可他已經跪在她面前,是她強行他跪下的,用姥爺曾經迫她的方式一樣。
她學了母親對趙耀的方式對他好,亦學了姥爺打罵她的方式在被憤怒衝昏頭腦的時候派上用場,所以她也變成和姥爺一樣的“魔鬼”了嗎?她不想去想,更不敢去想,於是她衝趙耀大吼:“那你為什麼一開始不說?!”
“因為你沒來啊!”趙娣的一句話點燃趙耀心底一直壓抑的情緒,他的腦海裡一直反覆回想著在教務處瘋子對他說的話:姐姐不要他了,早就不想要他了。
最近一段時間裡這個問題總是縈繞在他的腦海,他不想去想,可是總是會出現,他再怎麼去迴避都避不開最後在她面前聲嘶力竭道:“老師說你會來,我一直等著給你說清楚錢是我一點一點攢的,可是你沒來啊!”
趙娣登時到耳朵裡振聾發聵,她終於無話可說,回想自己的所作所為,她不知道怎麼面對跪著的趙耀只能在暴雨中節節後退,結果不料因為沒繫好的鞋帶給絆倒一下跌坐在地上,手裡的護手霜跟著摔落到一邊。
趙耀見自己的吶喊並沒有得到趙娣任何的迴音,不,是他本不想去承認而已,她在聽到他的話語後不斷向後退離他越來越遠,即使鞋帶散了隨時有可能崴腳摔倒仍要離開他。
在暴雨中他一時分不清眼前發生的事究竟是夢還是現實,近來每夜的噩夢中她都毫不留情地離開他,於是他終於忍不住哭出聲,以暴雨為伴奏的慟哭將他本就青澀的嗓音襯得愈發清澈。
他跪在地上一時忘了站起來只用盡全身力氣爬到她面前,接著他立即緊緊抓住她冰涼的手泣著哀求道:“姐姐,你為什麼不說話?你真的不想要我了嗎?求你……真的求你說話好不好……”
然而趙娣已經什麼都聽不進去,她望著面前可憐模樣的趙耀記憶深處的痛苦彷彿再度浮現,當他哭鬧時,母親便會無底線的遷就他完成他的心願,即便那是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
她從頭至尾為了忽略那些因難以言述而成為永恆痛苦的選擇把自己代入到母親的身份中去,就像之前她會想能夠彌補心上傷口的究竟是路邊的枯草,還是河邊的蘆葦,更或者是天空中連成一線的雲。
只不過前者是逃避到另外一個身份中去,在外界亦把這份“母親”的重擔壓在她年幼的肩上,後者則是想要變成視線所及之處的景物,任由風吹雨打時間逝,沒有什麼是永遠不改變。
現在當這份痛苦恰好直擊她質疑自己的時刻,於是她的靈魂,她的痛苦一齊重歸於她的身體,她不是任何人,也不是任何景物,她只是她自己,她一把揪住他敞開的棉服兩側領子大喊:“憑什麼你可以得到這麼多愛!你擁有這麼多愛卻一點都不分給我,我也想要很多的愛,很多很多很多的愛!”
趙耀內心急劇的不安在趙娣的話語後奇妙化解,儘管他並不知道她嘴裡的“愛”究竟是什麼意思,但是姐弟之間的心有靈犀讓他清楚她說的無半分虛假。
他僅知道她對他有了需求,那是他一定不會被拋下的原因,就像他每天在學校肚子餓了就會去食堂吃飯,所以他永遠都不會跟食堂阿姨說再見。
他任由她抓著衣領在雨中嘶吼,漆黑無光的眸子裡重新映出她哀慟的臉龐,她的頭髮變得凌亂貼在臉頰兩側,他從未在夢中看到過如此真實的她。
原來他已經快兩個星期沒有好好看過她,他把她的頭髮重新別在耳後接著將手掌心放在她的頭頂上給她擋雨,縱使看起來微不足道:“姐姐,你說的愛是什麼……?”
趙娣聽見這個問題一怔,因為她自己也在這經年累月中失了答案,明明小時候記得很清晰,隨著逐漸長大卻越來越模糊,她僅能從記憶中想到母親抱著趙耀的樣子。
旋即她鬆開抓住他衣領的手選擇伸手用力抱住他,將臉龐埋進他的棕衣裡,重心也因此顛倒變成趴在他的身上。
模糊的又何止是這份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