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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她急中生智起了作用,還是他實在聽得不大耐煩——她唾沫橫飛地講到她這個所謂的娘大冬天跟在母羊後頭接羔子。年輕男人一抬手,眾目睽睽之下,陸靖柔就被人提溜著後脖頸,重重摔到了草地上。一左一右兩個壯漢架住肩膀,像拖個麻布袋子似的,扔進了一個還敞著門的帳篷。
陸靖柔顧不上疼痛,驚疑地環視四周。裡面裝飾華美,高低錯落地佈置各她叫不上名字的金玉器具,牆上掛一柄鑲滿各寶石的彎刀,身下鋪著軟絨絨的毯,花與宮中樣式殊異。
“繼續說啊。”身後光線一暗,冷笑聲從背後傳來,“怎麼不說了?”陸靖柔死死咬住嘴,不敢吭聲。
“長生天懲罰撒謊的人,再說一句謊話,我就把你的舌頭割了喂鷹。”他陰惻惻舉起匕首,不期然撞見她蓄滿了淚的眼睛,心頭忽地失了一跳。那把匕首最終只是揮舞幾下,在半空轉了個圈又收回鞘中。
“你只有叄天時間,我會告訴你們的皇帝。如果他不來,你任由我處置。”
“他不會來。”陸靖柔說,“十天八天,一月一年,你等多久都不可能。”她邊勾起一個淺淡的笑,淚光氤氳,悲悽又自豪:“抓了我,就能讓他對你言聽計從?你不瞭解漢人的血。”蕭闕病了。
那封緊急軍報他不敢看,如意兒一字一字讀與他聽。聽到敵軍細作時,他尚且能斂下氣息不動聲。後來唸到暗衛戰死、宜嬪被俘,蕭闕臉終於一分一寸地白下去。
“備車,進宮。”他撐著桌子站起,腳下卻踉蹌一下。如意兒面有憂:“乾爹……不如等等天亮再去吧,您這副樣子叫人看了去不好……”蕭闕閉目緩了一口氣,怒道:“咱家能等,靖柔等得起嗎?”他鮮少如此動怒。如意兒不敢說話,踩著小碎步跟在蕭闕身後,喃喃道:“前兒個都急得吐血了。您累垮了身子,皇上和敦親王就更難辦了。”是啊,只靠他一個人不行。蕭闕疲倦地按著太陽,吩咐如意兒:“快馬派人再去探,務必問清楚皇上那邊究竟情況如何,還剩多少人馬。”事發前,她留給他最後一封信,他一直貼身揣在懷裡。薄薄信紙被他摸得有些發。她的字跡天真幼稚,有的字還寫得歪歪扭扭,缺筆少劃的。他從前說過多少次,就是改不過來。
明明還是個傻呼呼的半大孩子,嘴饞又貪玩。吃飯吃得嘴邊一圈醬汁,他的桌子上都是她拿小刀刻的小貓小狗打架。有時偏就乖巧得讓人難過,西北那麼遠,最後也跟著去了。
連裝可憐都不會,只會悶頭吃暗虧。
他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的寶貝,被人輕飄飄地丟在外邊,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蕭闕頹然倒在椅子上,心痛如絞。
已經第幾天了?第二天還是第叄天,她不知道。
陸靖柔一個人被鎖在黑漆漆的帳篷裡,時間逝得格外慢。每天有人送來水和吃的。食物當然算不上多麼好,只要保住她不死就行了。她還能氣,敵人就有和皇上談判的資本。
她記得從前看荒野求生節目,大鬍子外國求生專家說,人的意志力最堅定,也最容易瓦解。自我鼓勵很重要。
“今天,我沒死。”她決定試一試,鼓勵自己不要胡思亂想:“我要活著,全須全尾地回去見蕭闕。”太久沒有說話,嗓音有些喑啞了。她艱難地清清嗓子,繼續說下去:“我昨天沒死,今天沒死,明天更不會死。”眼淚順著臉頰滾進嘴裡,又鹹又苦,她執著地用手背抹乾,不去想那些可怖的畫面。
“我是最聰明最可愛的女孩子,老天爺捨不得現在就……現在就收了我,我還要回去見蕭闕,還有雙喜他們呢……”她哭得頭暈,乾脆就這麼仰著臉倒下,浸泡在一片深濃不見底的黑潭中。看不見光亮,聽不到其他聲音,她數著自己的呼,像往常一樣醒醒睡睡,睡了又醒。
這次她睡得很沉,夢見了好多人。雙喜又哭又笑,拉著她的手不放。如意兒和康生站在一旁笑開了花,飯桌上碗盤筷子亮著金光,銅鍋子咕嚕咕嚕,冒出香噴噴的熱氣。忽然蕭闕來了,衣著打扮和從前在宮裡一樣,秋香曳撒,上佩玉帶。她一股腦兒衝進蕭闕懷裡,他的膛暖洋洋的,一隻手覆在額上,一隻手攬著她的肩膀。
“你來接我啦。”她高興得眼淚撲簇簇往下掉,細聲埋怨,“你怎麼才來呀,我腿可疼了。”蕭闕沒說話,是不是也在哭?她還沒見過他哭。覆在額頭上的手移到了背後,動作輕柔地拍撫。她還是冷,渾身打冷顫,嗚嗚咽咽地蜷成一團要他抱。
反正蕭闕來接她了,她什麼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