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宣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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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死了。

陸靖柔睜開一隻眼,勉強看看正起身穿戴的皇帝。她身上酸得要命,腿胳膊快被他折騰散架了,抬抬手就覺渾身骨頭哐啷哐啷亂響,真不明白丫的哪兒來毅力早起。

“您幹嘛去呀……”她努力把另一隻眼的眼皮也扒開,試圖找回清醒意識,“什麼時候了?”

“寅時叄刻。”皇帝俯下身親吻她的額頭,“再睡一會兒,朕馬上就回來。”

“哦……”陸靖柔睏倦地哼一聲,順勢翻身,將他吻過的地方抵在枕邊。明黃葫蘆枕上,七八垂髫小兒正嬉戲玩鬧。絲線觸手生涼,乍離人身便失卻溫度,是個薄情子。

她藉著背身在枕上悄悄蹭一蹭額頭。她覺得噁心。

陸靖柔閉著眼睛想睡,偏再沒睡意了。只好耐兒聽皇帝穿衣洗漱的動靜。他蹬了靴子要出門,不知為何又折回前。約莫是俯下了身,上玉佩穗子輕輕拂過她肩頭,像一隻怯生生的小手。

她像具沒有生命的體,一動不動地躺著。直到心裡實在煩悶難抑,抬手砸了腕子上的白玉鐲。

康生一直在門外守著,聽見動靜忙搶進來。鐲子被她摜在地上碎成幾段,玉里絲絲血沁光華轉。她顯然氣狠了,要將另一隻也摘下來,奈何手上打顫使不上力,怎麼都摘不下來。

康生怕她使蠻力傷了自己,忙撲上去抓住她的手不讓她動。

“我不要!不要這個!”陸靖柔眼圈泛紅,咬牙切齒。

“好好好,不要不要。”康生手腳利落,說著將鐲子脫去。她劈手奪過,死命往地上砸。

這隻比上一隻砸得更碎,陸靖柔反而笑起來。砸東西真好玩兒,是不是?她嚐到病態發洩的快樂,順手抓起不知什麼物事,胳膊舉起,又被康生握住。

“娘娘。”康生低聲下氣地勸,“娘娘昨夜沒睡好,何妨歇一歇,養養力氣再砸。”

“你別叫我娘娘!”她條件反皺眉。

“好,好,不叫娘娘。”康生一迭聲應下,“不叫娘娘,叫姐姐。”

“你怎麼說話跟他一個樣,滿口是是是好好好,碎嘴婆子似的。”陸靖柔被他一打岔,難得摔摔打打興致驟然散盡。身子蜷成一團縮在大紅百子圖錦被裡,神懨懨,沒一點兒生氣。

康生耐心地跪在她面前:“姐姐喝口水,潤潤嗓子吧。”陸靖柔沒說要,也沒說不要。康生不知打哪兒變出一隻小小黑釉兔毫茶盞,淡淡甜香在空中盪漾開來。

她是個狗鼻子,立刻向他手上看去。那茶盞裡並非碧綠茶湯,而是濃厚香甜的桃汁。陸靖柔雙手接過咕嘟咕嘟幾口喝完,把空杯向前一送:“還要。”她遞杯子,他就替她斟滿。一小壺桃汁沒多久就喝光了,陸靖柔意猶未盡,問康生:“還有嗎?”康生搖頭:“沒有了,明天再給姐姐做。”幾口果汁於皇家潑天富貴不算什麼,最難得這份落難情誼。陸靖柔眨巴眨巴眼睛,輕聲問:“是蕭闕讓你送進來的嗎?”康生難得遲疑一頓,回道:“是,掌印親自挑的鮮桃。”他轉而斟酌問道,“姐姐想見掌印一面麼?”想,如何不想!陸靖柔一瞬間喜得直蹦起來,轉念一想,神黯淡幾分:“還是不見的好,見了又怎樣呢,難道就能解決問題嗎。”康生輕輕說:“奴才以為,姐姐見著掌印,至少心裡歡喜,吃得下飯睡得著覺。”這話不假,她天天在皇上跟前“表演”吃飯,從來沒覺得食物有這麼難以下嚥。

“人活著不只為了吃飯。”她對康生灌輸大道理,“還有比吃飯更重要的事情,比如保護親人愛人。康生你如果後有了心儀的姑娘,一定要保護她,事事以對方為先。”康生卻道:“掌印果然料事如神,姐姐現在瞧著比剛才神好多了。姐姐只管安心吃喝,萬事勿慮,一切有康生在。”陸靖柔被他說得心底騰起一股暖意。皇上至今疑心未消,遲遲不曾把雙喜調來長宮,如意兒升做秉筆太監,昔舊僕只剩康生一個,頗有姐弟二人相依為命之。她摸摸康生圓滾滾的腦袋,半開玩笑地說:“看你把我說成什麼啦,難道你姐姐我只會吃吃喝喝嗎?我剛發現你小腦袋瓜兒生得周正,怪不得蕭闕總贊你機靈。”康生得了誇獎,卻並不怎麼開懷的模樣,聲音壓得很低很低:“掌印未有一不掛心姐姐,時常囑託奴才好好看顧您。今時不同往,姐姐吃飽喝足,掌印能安心不少。其實,掌印也想見姐姐一面,苦於沒有機會罷了。”陸靖柔沒有弟弟,覺得他甚是乖巧聽話,不想讓他擔心,於是強笑著在他腦袋頂上一把:“那就拜託康生啦。”見蕭闕哪有那麼容易。一來她是皇上身邊名正言順寵妃,皇帝恨不得一天有二十四個時辰和她黏在一處。二來她和蕭闕嫌疑未除,皇上表面風平靜,暗地裡削了蕭闕的權,有意提拔如意兒和他分庭抗禮。故而蕭闕等閒不敢踏足內廷。

陸靖柔成介忙於飾演美麗無腦皇貴妃,若非康生透消息,哪裡有門路知曉其中秘辛。

“要不你們給皇上下個藥,讓他吃一頓睡叄天?”陸靖柔手。

軟的不行來硬的,硬的不行來猛的嘛。

康生聽了一笑:“難保不會波及姐姐,奴才沒這麼大膽子。”長宮內不種樹,屋內的盆景全是寶石珍珠堆砌死物。陸靖柔索看自己的指甲,養不到半寸長,躲在鎏金指甲套底下。指甲蓋有一塊小小的、突兀的白,等到這塊白長出指尖去,要多少時?她還要多久才能見到他?翡翠葉子永遠不會乾枯萎黃,可是她會。

她起身走到窗邊曬太陽,快入夏了,這裡的空氣聞著輕快。

“宮裡是不是要包粽子?”她問了一句。

康生在身後恭恭敬敬答一聲是。

陸靖柔自笑起來,說:“我只會吃,不會包,手笨。”主僕二人正說著,外頭門上一陣聲響,原是景嬪帶著大阿哥來了。她母憑子貴,位份上不去,旁的沒少虧待。陸靖柔回宮以後,斷斷續續見過其他嬪妃幾次,只有景嬪境況尚算不錯,皇后前些子剛解足,誰也不敢跑去坤寧宮觸黴頭。

陸靖柔不會抱孩子,就媽子懷裡逗他玩兒。她離宮時這孩子只有幾個月大,看不出模樣,現在快兩歲了,越長越肖似他的皇帝爹。孩子不認生,見她就笑,伸出白的小胖手要抱。

陸靖柔滿心歡喜接過,哎呦一聲,笑道:“這麼壓手!”隨即找椅子坐,將孩子摟在懷裡,軟綿綿熱呼呼,滿是香味兒。她笑眯眯地向景嬪說:“你生了個小糰子,本宮方才手腕兒差點閃了。”大阿哥不哭不鬧,小手抓住她衣襟上珊瑚米珠十八子手串,幾小胖指頭捏來捏去。陸靖柔遂解下來,給他抓著玩兒。

女人之間能有什麼可聊,無非家長裡短。她們是皇上的女人,能擺到明面上笑的更少。儲秀宮幾個小答應先後有了身孕,景嬪嗤了一聲,道:“湊作堆兒的來,灌多了酒才懷上,能有幾個好的!”陸靖柔抬眸看她一眼,亦笑道:“回頭送她們一副字,就寫連中叄元。”皇貴妃娘娘講笑話,旁人不好不笑。康生指揮人搬來許多玩具,子舉著兩隻撥鼓逗孩子玩兒。

“娘娘聽沒聽說,嫻妃身子要不行了。上回見著她,開還穿皮襖子。”景嬪邊說,邊小口吹茶。

原來是吃活猴腦子那位。陸靖柔不高不低“呀”了一聲,說:“我記得先前她還去園子裡聽戲來著,怎成了這樣。”景嬪說:“還不是去年皇上滿宮查刺客,她一個病人能幹出什麼來?照樣翻箱倒櫃。您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人手黑心臟,把嫻妃孃家陪嫁打碎了,還不認賬。”陸靖柔點點孩子柔的臉蛋,沉道:“是太過分了些。”話說幾巡,要看天擦黑,陸靖柔好說歹說留景嬪用晚膳,吃到一半皇上回來了。大阿哥移親爹抱著,立時小嘴一撇號啕大哭。

眾人忙忙地抱走大阿哥,左哄右逗,一片混亂狼藉。陸靖柔將皇上衣袖一扯,笑道:“大阿哥虎頭虎腦,長大了跟您一模一樣。”她預舊話要重提,果然皇帝轉頭道:“喜歡孩子就自己生一個,倘若是阿哥,朕立他當太子。”

“那我們大阿哥可就不高興了。”陸靖柔垂下眼簾,有意點一句。皇上打進門興致不高的模樣,陸靖柔這會子也沒打算順著他。

“你不願意?”

“還有皇后娘娘呢,她怎麼辦?”

“不干她的事。”每天虛與委蛇,戰士也會疲憊的。陸靖柔哭著說不要這個,是下意識不要鐲子,還是不要再過這種生活?

康生是個謊話,桃汁不是蕭闕的命令,是他自己想送的。

【晨曦透过云层洒下温柔的光】
【照亮了我心中的希望】
【远方的山峦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它们低语着未曾说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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