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輝煌獄門.1 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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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是接在瓦房山牆下的一間草屋,煤和柴禾堆了一地,雖零亂卻紅暖暖的舒服。連昨夜吃過飯的碗筷,也在案上隨意扔著,一切都如剛打過架的一戶人家:架雖打了,卻仍含有家的暖和。他們這種情況,與其說是懶散品所致,倒不如說是對歲月和人生的抗議。連梅這種文靜秀氣的女子,也入鄉隨俗適應了這種鄉土的生活方式。要知道,早幾年在省會的學生時代,在自己小天地裡的鋪上,是決然不允許有塵有埃,見到廚案上有隻蒼蠅,也是要同燒飯的父親大吵大鬧。如今,適應了。社會的用語是,被改造過來了。狐狸走進廚房,把自己扔在柴堆之上,望著收拾案板的梅說:“人家都住到一塊了。”梅將案上的碗筷收到一塊。

“與我們有什麼關係。”狐狸拿一在手裡玩

“我們何苦要這麼清苦。”梅把碗放進一個盆裡洗著。

“我們有什麼清苦?”狐狸將柴扔在地上。

“人家都夫一樣睡到一塊了。”梅把碗在水裡洗出冷硬的聲音。

“那是人家的事情。”狐狸站將起來。

“我們的事呢?”梅沒有轉身。

“返城了再說。”狐狸在柴堆站了一陣,毅然地走了出去,憤憤的情緒,從他身上劈哩啪啦抖落在地。那時候,剛半歲的黃黃在柴堆臥著一取暖,被狐狸的作派嚇得站立起來,驚驚恐恐地望著剛剛發生過的事情。然而,梅卻對這一切無動於衷,其冷漠如門外的雪樣不見一絲熱情,模樣兒彷彿她久經風霜,在愛情上吃盡了苦頭,有著許多破綻的教訓,甚至很想籍以寒冷孤獨的人生,極力忘卻生活中的破綻。狐狸憤然離去時候,梅如渾然無知,連看也沒有看他一眼。可是,狐狸只在門外雪地拔了幾步,又車轉身子站到了廚房門口。

他說:“你到底怎麼了李婭梅?”他叫她全名——李婭梅,可見其憤然決非淺薄。

她說:“不怎麼。你昨兒不該在我面前動手動腳。”他說:“可人家,懷孕的懷孕,同居的同居。”她說:“那是人家。”他說:“你瞧不起我?”她說:“不是,是瞧不起我自己。我自己不想把自己當做畜牲看。”然後,狐狸不言不語。門外冬季的北風,從房後匆匆刮過,留下的冰的聲音,牛皮條兒一樣在房牆上,響在房子裡。燒的是煤,廚房裡有燻人的煤氣。太陽已經出來,在門口照一團透亮的薄光。麻雀在狐狸的身後,歡叫出一條水落石出的清溪,叮叮噹噹地在雪地淌。狐狸說你能和我好好談談嗎?我都快瘋了!

梅說我不是在和你好好談著嘛。

重又走進屋裡,梅在用刀切著蘿蔔,準備拌蘿蔔絲做早上小菜,密碎的刀聲響遍廚房的角角落落,像深秋時節降臨的小冰雹子,一刀一粒地打在狐狸的臉上。為了暖化那冰雹粒兒,狐狸將黃黃抱將起來。黃黃通過自己的絨覺到狐狸的雙手溼淋淋的汗膩。他把他的手汗都擦到黃黃的上去,樣子卻像在替黃黃梳理髮。他的手有些抖,如同端了一碗發燙的開水。其實,他說我只不過拉了拉你的手,我們是城裡人,不能和這鄉下人一樣的封建。她說你說我封建就算封建吧。我看這張家營子不封建,夏天不也有人往麥秸堆的縫裡鑽。就是啊,他的手忽然不抖了,汗粘在黃黃的肚上。人家就這樣,他說我也不過拉了拉你的手。

梅停下手裡的活兒,闆闆正正旋過身。

她說:“你真心對我好?”他說:“你也信賭咒?”她說:“對我好上次保送上大學你為啥沒投我的票?”他說:“你不是也沒投我的票。”她說:“六個人中就你是自己投自己的票。”狐狸先不說話,把黃黃放在地上,將手在褲兜站了一陣,如同經過一陣深刻思索。事實上,他僅是那麼站了站,用牙颳了刮上下嘴,便毅然決然說,你要答應嫁給我,讓我替你死掉我都不猶豫。梅立下不動,說嫁不嫁的事情再說吧,那麼多下鄉知青,在鄉下成雙成對,海誓山盟,比梁山伯祝英臺還堅定千倍萬倍,可回到城裡,進廠的進廠,入機關的入機關,結果呢?一對也沒成。環境一變,什麼都不一樣了。

7狐狸去打坡。這豫西伏牛山區,把打獵叫做打坡。也有說打獵的,那都是識文斷字總想跳出鄉俗的人的用語。打坡時狐狸總帶上黃黃。並不憑黃黃能幫上忙兒,然扛上獵槍,身後跟一條狗,哪怕是一隻狗崽兒,卻總是一種作派的風範。這一天,事情的微妙,怕只有黃黃所知其中末梢,倘是黃黃告訴狐狸三言兩語,狐狸也決不會一氣兒殺死六頭耕牛,使張家營子誤了一季耕種,七十餘口人,不得不外出逃荒要飯,狐狸他也不至於蹲進監獄,死得那樣不明不白,沒有一點顏。早飯時候,由於梅的臉柔和,狐狸便心血來,說丟下飯碗要去打坡,一隻兔子蒸了。梅說好大的雪,狐狸說打免是雪大才好,你也去吧,不去在家無聊。便就說定去了。丟下飯碗,黃黃和梅,跟在狐狸身後,一步一拔地來到樑上。雪是幾天前下的,樑上隱約有路。梅同黃黃在梁路上閒散。狐狸穿一雙深膠鞋,艱難地拔在崖頭溝邊。風景不消說的好,陽光明明淨淨,薄得猶如一張亮紙,踩上去有碎裂的聲音。對西溝裡的河水,化了幾天前的積雪,玉出一條帶子。河邊的梢林被雪覆著,你以為是陡然湧滿了凝固的雲,陷進一條溝的半空,可又忽然之間,來了一溝北風,雪落雲散,留在樹梢上的是幾聲滴翠的鳥叫。狐狸朝那溝邊走去,梅在樑上盯著他賊樣的身勢。就這時,從樑上搖來一個身影,走近了,才看見是每兩週一趟的郵差。鄉下的郵差,當然沒有省會的郵遞員那麼舒適,太陽出來時候,騎個自行車,大街小巷一轉,將報進人家門縫或門口的信箱,一的工作就算了結,回去還要領取投遞補助費。鄉下的郵差,無論風霜雪雨,每都要跋涉五十里山路,中途若遇上一個人,能將報紙、信件捎到村莊,那該是他一件高興事。因此,他走上樑子,看見梅在路上,便特赦一般過來,問了幾句常話,知道是張家營子的落戶知青,便將十餘張報紙,一封信件,託付代轉,匆匆著又往別村去了。

信是張老師的,落款是省報編輯部。報是省報,由各公社用知青專用款項,給各知青點訂的唯一的報紙。

“切事情都彷彿上天安排,梅看第一張報紙時,居然打開報就在第三版的上方,看見一篇散文,署名是張老師:張天元。黃黃捉小鳥回來,看著她將報紙擎在手裡,一臉興奮的紅光。那紅光似乎是塗抹的油彩,鮮亮紅潤,將她身邊的白雪都映出了虛暈。這鄉下,她自言自語,真看不出來。她便笑了,微細的笑聲,如一口熱氣從她嘴裡呼出。笑完了,她將黃黃叫到身邊,用手輕柔地撫摸,一遍一遍,如梳理自己的頭髮。接下,又將那封信對著光照照,再二三地捏那信封。她已經明白,那封信是給張天元寄的樣報。

莫名的喜悅和驚奇,如火樣燒在她身上一她忽然對著溝底喚:“狐狸——你上來!”槍響了。黃黃在樑上驚出一個冷顫。從溝底傳來了狐狸的回話:“打中啦——”稍時,狐狸上來了。獵槍扛在肩上,槍管頭上挑的卻是一隻雞。母雞,白母雞。他滿臉揮汗,腿上沾滿雪塊,拔到半坡時,就對著樑上叫,說梅子——今兒中午蒸雞

梅說:“打中了?”他說:“打中了。”梅說:“是野雞。”他說:“家雞。”近了,梅便認出,那雞竟是張老師家的雞。

狐狸說:“是了也活該。”梅說:“狐狸,這天下沒有你不恨的人?”狐狸說:“外村都是下鄉知青去教書,回村青年去種地,偏他媽張家營子顛倒著。”梅盯著狐狸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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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透过云层洒下温柔的光】
【照亮了我心中的希望】
【远方的山峦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它们低语着未曾说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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