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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沉沉,幾撥人陸續出了院子,崇德堂又恢復了往的寧靜,正房內仍是一片冰冷氛圍。
俞老太太暗沉著一張臉,斜靠在軟枕上,手裡無意識撥著一串佛珠,對地下站的兩個老嬤嬤道:“今的事,你們是如何看的?”姚嬤嬤因是碧璽的親孃,碧璽是三房的姨娘,所以她在這件事上反不好說些什麼,只得陪著笑道:“老太太知道,小的近來在大房照看如夫人,這事情的原委絲毫不知,所以也不好多說什麼。只是三太太照料了六姑娘這麼多年,從不曾聽說有什麼錯漏,想來今之事,大約會是有什麼誤會吧,或許真是樹枝劃傷也未必。”俞老太太冷笑一聲,道:“你也學會了不盡不實來糊我,這府裡的花匠難道是擺著看的?滿府裡哪會有那麼低的樹枝,又恰好劃傷了六丫頭的脖子?”姚嬤嬤本就不是真心為小古氏說話,聽了這埋怨的話,臉上忙出惶然微窘的表情,低了頭退在一旁。俞老太太知道她因著碧璽的緣故要避嫌,不敢多說,雖然心下不滿,覺得姚嬤嬤當把主子放在要緊處,先公後私才對,卻也沒有苛責,只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趙嬤嬤看了,暗歎了口氣,字斟句酌道:“小的這幾教六姑娘規矩,她倒是個知禮的。”她身份特殊,雖是客居,但俞家對她有大恩,她便甘願矮一頭,以半奴自居,但她既是早先大姑的教養嬤嬤,現在又在教養俞憲薇,算是經歷了俞家三代人,自是三朝元老般的超然身份。她所說的一字一句,也有其威信。這話裡意思,便是毫不遮掩地支持俞憲薇了。
俞老太太聽趙嬤嬤的話,也算印證了自己猜想,便點了點頭:“那孩子才只九歲,又是個素來誠實的,哪裡就會撒謊?十來歲的孩子怕是連剪刀都拿不穩當,又怎會用它做傷及自身之事?”頓了頓,冷笑道,“我看她是了心竅了,素來做孃的偏心幼女也是有的,這樣把兒女當做仇人的卻是少見!若是被親戚們知道,豈不是要笑掉大牙?”說到惱怒處,臉徹底沉下來,重重一掌拍在扶手上,忍不住咬牙罵了一句,“真是冤孽!”兩個嬤嬤自是心驚,對視一眼,都垂下了頭,但姚嬤嬤心頭忍不住一陣狂喜,只是為了不要喜形於被人察覺,手悄悄伸進袖子裡,在另一條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
俞老太太沉半晌,便搖頭道:“也罷了,就將六丫頭暫且養在我屋裡,趙家的你繼續好生教授她禮儀進退,後見了親戚,也好不丟我俞家的臉。”趙嬤嬤一凜,忙躬身應了,只是心裡不由為俞憲薇捏了把汗。俞老太太素來是個利來利往的,若非利益驅使或者事關己身,她也懶得費心利去管兒女事,今對俞憲薇之事突然一反常態,不但態度鮮明,更打定主意要給孫女撐,這般反常,必然另有原因,只怕是這位老太太突然發現了六孫女獨特的價值,這才肯勞動自身去主持這個公道。只是這公道卻不是那麼容易得的,今所受的好處,後只怕要十倍百倍地歸還給俞老太太。
當夜的寬禮居南跨院燈火直照到深夜,丫頭們忙著打包行李,將衣物用品裝箱。俞憲薇只管坐在書桌前臨字,一派淡然,彷彿沒看到眼前眾人的忙亂,直在鬧中取靜。因為照水今掙脫婆子時扭傷了腳,她便讓灑金陪著照水歇在後院,連著微雲淡月也自去收拾行李,不必來伺候,一應磨墨洗筆,都是她自己斯條慢理地做。
拂雨踏雪幾個面面相覷,心頭都是焦急不已,俞憲薇如今幾乎是和小古氏了斷了,而且馬上就要搬離此處,按道理來說,她們這些丫鬟應該都跟著姑娘走的,去老太太屋裡做事自然更體面,是求之不得的美差,但若論素的情分,俞憲薇對她們向來都是不親近,若是一個不高興徑直稟明老太太不帶她們走也不是不可能,而小古氏如今只怕是恨透了俞憲薇,若她們幾個留在三房院子,必定要承受小古氏的怒火,想到這都叫人不寒而慄。
俞憲薇東西本就不多,大件收撿好了之後零碎物品很快就歸置整齊,幾人一把推了重上前請水晶瑪瑙兩個去小茶房吃點心歇息,屋內便只剩俞憲薇一個。
三個丫鬟互相看了一眼,忙上前齊刷刷跪在俞憲薇面前。
俞憲薇抬起眼皮瞟了一眼,仍是筆走游龍,淡淡道:“你們這是做什麼?”踏雪膽子大些,便回道:“小的們素笨了些,做事也不夠勤謹,總不能讓姑娘高興,心裡都慚愧的很,只是覺著我們雖愚鈍,卻有一顆忠心,都願此生效忠姑娘,以後定也會學著勤勉做事,還請姑娘憐惜,不要遺棄小的們。”俞憲薇一提腕收了最後一筆,輕輕放下玉管筆,坐回椅上,靜靜看著底下這三個人,她表現得太安靜了,踏雪幾個本是五分的緊張,卻在她這冷淡目光的凝視下生生變成了九分緊張八分畏懼,只覺目光所及處一片火辣辣的疼,幾乎炙穿皮,心思無所遁形。
“跟著我?”正百般煎熬難忍,俞憲薇終於說話了,“我不過是個被父母嫌棄的不祥之人,跟著我,又有什麼前途可言?你們幾個都是俞府家生子,數代經營下來,在這府中深葉茂,又何必吊死在我這株無用的樹上?”幾人都是一驚,這“不祥之人”的稱呼,分明是她們私下裡議論俞憲薇時所說,誰知竟被她知曉了,她們面面相覷,看向對方的眼神裡都多了緊張和戒備。
踏雪皺了眉挪遠些身子,只管繼續求情道:“姑娘仁慈,別人如何我不知,但我自己是忠心不二的,忠臣哪裡會有二主,我自然是跟定姑娘不動搖。姑娘千萬要明察秋毫,譬如當去園子裡請大夫,這類事情我還是能為姑娘效力一二的。”拂雨聽得大怒,心頭大罵賤蹄子只顧自己不管別人死活,忙也搶上前去,道:“姑娘慧智,這些子也該看出誰是謹慎的,誰又太不知收斂,半點分寸也沒有,還不知背地裡壞了多少事呢。卻只會把自己撇得乾乾淨淨。”踏雪聽得她含沙影拆自己臺,不由怒火大盛:“你以為你又是個什麼好的?到處亂翻東西,好打聽,連姑娘的常之事也打聽,半點不知忌諱,又有哪點像個規矩的丫頭了?”當著俞憲薇的面,拂雨被說得滿臉紫漲,恨不得用針把踏雪的嘴巴給縫起來,氣得手足發抖,卻擠不出一個字來,繁霜雖是素淡子,但平素也和拂雨友好,便參入戰團,幫著拂雨分辨爭論幾句。
不多時,三人爭得面紅耳赤,拂雨和踏雪幾乎要大打出手,直把俞憲薇在眼前的事都給忘了。
俞憲薇也不出聲打擾,安安靜靜在一旁聽著,卻聽了好些背後的事,只是即便這幾個丫頭都隱隱猜到對方不乾淨,只怕背後另有其主,卻連提都沒有提,八成是但礙於自己也是不乾淨,便輕易不敢提及這話題,也是怕引火燒身,更怕暴自己。
俞憲薇只覺好生可笑,這樣的人哪裡還配說什麼忠心,只略聽了幾句,更覺得乏味虛偽至極,她沒心思聽這三個丫頭扯雞蒜皮,只管端起茶杯飲了一口已涼的茶,看著無人照看而變涼的茶水微微一笑,輕言細語道:“若是要留在我身邊,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幾人正吵得厲害,幾乎險些沒聽到這話,待聽明白了,便都陡然一靜,齊齊看向俞憲薇。
俞憲薇嫣然一笑,十分純善:“只不過老太太那裡人手足夠,我帶多了人去也是不好,所以,除了灑金照水和微雲淡月四個,我只打算再帶一個人過去。”三人都是目瞪口呆,俞憲薇也不管這話對她們的衝擊,慢放下茶盞,道:“你們今晚好好商議一番,決定誰跟我過去,明只管跟我一道去便罷,——至於其他人,自有太太安排。”作者有話要說:最近狀態不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