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四十九章撲朔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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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是風雨加,因著秋末冬初的緣故,更添涼意。

一輛不起眼的小馬車緩緩駛出俞府角門,沿著吉慶街一路而行,白馬矯健的步伐踏過滿是水窪的地上,濺起一片水花。

待到了城北周府時,雨恰好停了,天上只有淡淡幾片烏雲遮著,卻亮堂了許多。

看門的僕役認得是俞府的車,問清了來人後便放了行。

等到車子在二門外停下時,有個穿松煙襖的老嬤嬤候在門前,見車子過來,忙了過來。

車簾一揭,頓時一股寒氣湧入,俞憲薇攏了攏披風,扶著照水的手下了馬車。

嚴嬤嬤虛扶了一把,待俞憲薇站定,便回道:“俞六姑娘,我家姑娘有些身子不適,只怕今不能待客了。”她角抿了抿,有些不滿,明明之前自家姑娘已經明確表達了不願見面的意思,為何這俞姑娘還執意來此。周家本就沒有女主人,現在周蕊兒犯了脾氣不肯見客人,只怕傳出去又要被說失禮於人。

俞憲薇淡淡一笑,看了眼旁邊來來往往的忙碌下僕,道:“府上正要辦喜事,我來得有些冒失了。”嚴嬤嬤之前隨周蕊兒去過俞府幾次,那時俞憲薇就知曉這個嬤嬤是個心思耿直不做偽的,所以雖然今言語上不夠婉轉,她聽了也並沒有生氣,依舊笑顏以對,“先前收了周爺爺的‮花菊‬,還沒有道謝,我想先去拜會他,還要請嬤嬤帶路。”嚴嬤嬤見她仍是客客氣氣的,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咳嗽了一聲,道:“俞姑娘請。”俞憲薇跟在她身後走著,發現這位嬤嬤都是挑的僻靜小路,似乎是為了避開那些捧著各紅綢物品的下僕。

嚴嬤嬤是周蕊兒母親的母,看到自家姑爺要繼娶,想必心頭很不是滋味。

俞家自然更是如此,作為一個亡故的無子原配的孃家,在姑爺家有了新夫人之後,只會和周家越來越疏遠,這也是為什麼俞老夫人很支持俞憲薇來周府的原因,周家如今蒸蒸上,她也不肯輕易放棄周家的權勢。周蕊兒這個外孫女,便是俞家和周家之間唯一的聯繫,自然需要好好維護。

周家世代為武將,周老太爺也是高品武將出身,卸甲之後便回了家鄉荊州養老,平素最愛養花草,最愛培育‮花菊‬,他住的小小一處院舍,便掩映在大片奼紫嫣紅的‮花菊‬叢和梅花林中。

正是晚秋時節,‮花菊‬凋謝的時候,而此處竟還有大片秋菊怒放,每一株足有半人高,梅林裡的早梅也已盛開,兩相輝映,倒別有一番意趣。

進到菊園,四下卻不見有下人的影子,嚴嬤嬤見慣不怪,只道:“六姑娘且等一等,我去裡頭通報一聲。”俞憲薇自是應了,待嚴嬤嬤進了小院,俞憲薇便看了眼周圍的‮花菊‬,果然千姿百態,各有不同,正讚歎時,照水忽指著一處笑道:“姑娘,你看,那一片都是金菊,看上去金燦燦一片,好看極了,可不就是那首詩寫的,叫,叫什麼黃花甲的…”俞憲薇忍俊不:“是滿城盡帶黃金甲。”照水忙點頭:“對對對,就是這個。”

“小丫頭小小年紀可該看些正經書,看這些□逆詩做什麼?”忽然金菊叢中傳來一句老者的戲謔話語,倒把照水嚇了一跳。

兩人定睛看去,果然看到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從菊叢中直起身來,布巾布衣,袖子高高挽起,手中滿是泥濘,因為菊叢繁茂,他方才又一直彎著‮花菊‬,俞憲薇主僕兩個便沒有發現他。

此時見這老人慈眉善目,神情中又帶了幾分悠然從容,俞憲薇已然知道他是誰,便笑著行禮道:“周爺爺好。”周老太爺眯著眼笑了笑,在旁邊小木桶裡清洗了手,這才放下袖子走了過來:“我可一點都不好,你這丫頭還沒見過面就訛走了我七盆墨牡丹,如今見了面,還不知要打什麼鬼主意呢,我怎麼能安好?”照水聽得大急,只當是這周老太爺真不喜歡自家姑娘。俞憲薇卻笑了:“周爺爺憐愛晚輩,還未見面就賞了見面禮,晚輩卻之不恭,心下惶恐,想著定要來親自謝過才好。”周老太爺嗤之以鼻:“不盡不實,你若真這麼想,只怕早就來了,如今你上門,怕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定是有所求的。”他這般一針見血不留情面,倒讓俞憲薇一噎,有些無措。

見她茫然神情,周老太爺卻哈哈笑了起來:“這有什麼可緊張的?世上的人與人結,除卻父母子女,便是親兄弟之間也是有利益謀求的,更何況其他?縱然說君子之淡如水,可城外玉泉山的泉水都號稱一兩銀子一桶呢,又哪那麼容易有真的純粹情誼,只要是用了真心實意,肯用心付出,不是一味索取,那也就過得去了。”俞憲薇微怔,淡淡一笑,卻是再不敢笑大些。

周老太爺見她明顯拘束了許多,垂眼一笑,撫須道:“‘待到秋來九月八,此花開後百花殺。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小丫頭喜歡這詩?雖然傲氣透骨,卻也太決絕鐵血了些,滿是反骨逆論,不適合女兒家。”俞憲薇緩緩道:“我倒是更喜歡黃巢的另一首‮花菊‬詩裡的兩句,‘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她頓了頓,笑道,“可惜我一個小女子,大約是做不了神青帝了。在秋裡賞玩一番‮花菊‬,已然滿足。”周老太爺笑得更慈祥了,直言道:“說吧,今來見我,是為了什麼?”這番道下來,俞憲薇已然知道這位老人不同凡俗,若再繞彎子反而不美,不如索直言,便道:“前陣子瑣事多,忽略了蕊兒表姐,現下她生我的氣,不肯見我。我也沒有別的辦法,只好來求周爺爺幫我求個情,就說我知道錯了,請表姐原諒。”周老太爺搖了搖頭,不以為意道:“若真是放在心上,便必定不會忘記。‘忽略’二字,不過是沒上心的藉口罷了。”他見俞憲薇被這話說得臉微窘,下不來臺,便又嘆了口氣,“當讓蕊兒去尋你玩,是我隨口所說,她素來脾氣倔又淘氣,和哪家姑娘都處不來,家中沒有姐妹,能多去去外婆家和表姐妹相處也好。後來見你竟能和她安然共處,倒叫我刮目相看,以為你們姐妹之間當真是有幾分情義的。卻原來這點情分如此淺薄。”卻又呵呵一笑,“你不要怪我這老不休說話不近人情,她是我的孫女,我說話行事自然要以她為先,不能讓她受半分委屈。”怪不得周蕊兒幼年喪母卻仍有個陽光燦爛的子,原來有這麼個人無條件地包容愛護她。

俞憲薇突有所,眼中湧起一層薄霧,聲音也微微哽咽:“我自然不會怪周爺爺,只是實在羨慕蕊兒表姐,若我也能有這麼個人愛護,也不會…”說到最後,詞語卻是湮沒在間,完全聽不到了。

周老太爺眯著眼看著,也不知在想什麼。

正這時,嚴嬤嬤從院中出來,身邊還著這個小廝,一見周老太爺,忙道:“老太爺…”周老太爺擺了擺手,指著俞憲薇道:“帶俞六姑娘去蕊兒屋裡,傳我的話給她,好容易有了個妹妹,就寬容些相待,不許鑽牛角尖,若再鬧彆扭,就來‮花菊‬園給我幹活!”俞憲薇展眉一笑,雲開霧散:“多謝周爺爺。”而此時,俞府裡卻不太平靜。

嬌小可人的孔姨娘一手牽著一個孩子,嫋嫋婷婷走到閔氏面前,鬆開兒女,接過旁邊丫鬟手裡的茶盞,俯身跪拜下去:“給太太請安。”她是個嬌豔的美人,今一襲粉衣,頭上又是一朵碗口大的木芙蓉,卻是人比花嬌。

因是喜慶場合,要穿吉祥花衣裳,閔氏便脫了素不離身的海青、縵衣,又被女兒催著換了件正紅的緙絲如意蝴蝶穿菊襖,只是她禮佛久,那鮮豔的褙子竟也穿出了土黃海青的味道,配著手上那串被撥得瑩亮的木佛珠,雖已入世,卻如出世。

她淡淡嘆了口氣,接了茶盞淺酌一口:“起來吧。”又叫丫鬟給了兩個孩子見面禮,男孩俞善瑛是一方極品七星端硯,女孩俞沁薇是一雙白玉蝴蝶鏤空鐲,另有衣料數匹,金銀錁子若干。

旁邊端坐著的俞宏峻這才鬆了口氣。

這杯茶敬下去,就算是身份名正言順了,孔姨娘心裡歡喜無比,盈盈起身,她旁邊的小女兒俞沁薇玩著白玉鐲,突然笑眯眯上前撲到閔氏膝頭,抬著頭天真嬌憨地道:“太太好像孃親常拜的觀音菩薩,沁兒好喜歡。”閔氏含笑摸了摸她的頭,並不計較她逾矩稱呼孔姨娘為孃親。孔姨娘臉一變,正要開口糾正,卻見俞宏峻搖了搖頭示意不打緊,她便垂下了頭。俞如薇站在旁邊看了,笑容裡多了幾分諷刺之意。

俞沁薇摸了摸閔氏襖上的‮花菊‬花紋,笑盈盈道:“剛剛有人送了沁兒一個這樣花的香囊,和太太的衣裳好配呢,沁兒送給太太好不好?”說著,不待閔氏回答,她便從間荷包裡取出個巧的金菊紅香囊,就要往閔氏上系。

俞如薇暗覺不對,忙快走幾步上前一把緊緊抓住俞沁薇的手,從她手上奪了香囊下來,放在鼻尖一聞,陡然變

俞沁薇被她凶神惡煞的表情嚇了一跳,加之手腕疼,立時哇哇大哭起來。孔姨娘驚慌失措,一把撲了上去,哀聲求道:“五姑娘饒了她吧。”又轉向俞宏峻,珠淚漣漣向他求情,“老爺…”俞宏峻已然翻臉,怒喝道:“孽障,還不快放了你妹妹?!”俞如薇心頭微微一疼,咬了咬牙,甩開俞沁薇的手,揚起手中香囊,大聲道:“這裡面有毒!”廳上人都是一驚,孔姨娘盯著那香囊,失聲道:“不,這不是我們的東西。”今剛進門就出了這事,若真坐實了妾室毒害主母的罪名,只怕她永世都不能翻身,更有命之虞,她忙拉著女兒一起跪在地上,哀哀道:“太太明鑑,這真不是妾所為,妾從來敬仰太太,願一生侍奉,怎麼會有這樣不堪的念頭?!況且即便是有人居心不良,也斷然不會在自己送的東西里做文章。這…這定是有什麼誤會…”其實若以尋常人論,這會子只怕就會懷疑是別人栽贓,但孔氏甫一入府,不願牽扯別人,便只得這樣含糊其辭,而且,她求情的對象竟然舍易求難,寧願直接去求閔氏,而不是找俞宏峻當救兵,可見也是個心思周密的人。俞如薇手上緊緊攥著香囊,指甲緊緊摳在香囊上,雪白一片。

俞宏峻皺眉聽了愛妾的話,轉頭去看二女兒:“你說有毒,那是什麼毒?”俞如薇抬起眼皮掃了父親一眼,賭氣不肯理他。閔氏嘆了口氣,拍了拍女兒的背:“你知道什麼,都告訴你爹吧。”她這才輕哼一聲,斯條慢理道:“倒不是什麼厲害毒藥,只不過若是沾多了,皮膚所觸之處便會紅腫麻癢,數不散。”說著,她用另一隻手擰著香囊細繩拎起來,張開原本攥著香囊的手,果然,這麼片刻功夫,她的手心到手指都已然通紅,起了些些點點的小疙瘩,一望而知並不正常。閔氏看了,很是心疼,忙命丫鬟去尋消腫止癢的藥。

孔姨娘一驚,也忙低頭去檢查女兒的手,見她圓潤飽滿的小手仍是白白,這才放下心來,又忙道:“這絕不是賤妾所為,沁兒是賤妾十月懷胎所生,賤妾身為母親,怎會忍心拿自己心頭寶貝去冒險。請太太明察。”俞宏峻一聽只是小毒,便不以為然,此時聽了孔姨娘的話,更加是確信無疑,他上前親手將孔姨娘和俞沁薇扶起來,道:“我知道不是你,一件小事而已,不要難過了。”孔姨娘柔柔看了他一眼,滿眼信賴地點了點頭:“妾知道。不會讓老爺為難的。”說罷,又彎按住女兒肩膀,“好孩兒,這個香囊是誰給你的?別怕,乖,告訴姨娘。”俞沁薇被嚇得緊靠在孔姨娘身上,把臉埋在她裙子裡,這會兒聽得親孃詢問,才小心翼翼探出頭來,嚥了口口水,可憐兮兮道:“是,是今天早上,我在給娘採花兒戴,有個漂亮姐姐到我荷包裡,她說送給我玩,讓我也可以送給別人。我,我看太太衣裳好看,和這個香囊配得緊,就想送給太太玩兒。”眾人一聽,便都猜到一二。俞宏峻臉一黑,罵道:“真是搬是非不知消停!”孔姨娘眼光微閃,又追問道:“那你看清了那姐姐長什麼樣了麼?”俞沁薇苦想了半晌,嘟著嘴搖了搖頭,眾人正以為無果,她忽然眼睛一亮,歡喜道:“我想起來了,那個姐姐手腕上有顆紅痣,給我香囊時風吹起她的袖子,我看見的。”

“紅痣?!”俞宏峻正吩咐人去查,閔氏突然開口道:“老爺,既然是一場誤會,這毒也不厲害,不如就此算了吧。”俞如薇不解地看了母親一眼,突然想起什麼,正要開口,卻被閔氏拉住手,她知道母親是不想事情鬧大,想小事化了,雖然自己滿心不甘,但到底不想違逆母親的意思,只好恨恨地咬住了

孔姨娘站在近前,自然把她母女二人的動作看在眼裡,她心頭思量,口中卻也勸道:“老爺,就聽夫人的,算了吧。這些都是賤妾命不好才惹的是非,並不幹他人之事。”配著悽楚神,越發可憐可愛。

俞宏峻心頭一陣鬱氣,事已至此,他哪裡還猜不到是誰,閔氏已經多少年不過問世事了,連呂氏之事都已不介意,更不要說別人,至於俞如薇,雖然頑劣不服管束,詭計百出,卻從來最看重母親,斷然不會拿自己母親的健康開玩笑。這樣一來,整個俞家,最看不慣孔氏,要陷她害她的,除了那女人,便不做第二人想。

俞宏峻越想越覺得氣氛,自己為了往昔幾分舊情三番兩次退讓,她還當自己是怕了她不成?變本加厲到這種地步,竟連個小孩子都要利用,何等蛇蠍心腸!竟是叫人忍無可忍了!

“哼!”俞宏峻一掌拍在扶手上,厲聲道,“給我查!”

【晨曦透过云层洒下温柔的光】
【照亮了我心中的希望】
【远方的山峦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它们低语着未曾说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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