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四十八章借刀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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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姨娘進府那天,原本有些陰沉的天突然更加黑沉,最後竟下起瓢潑大雨,電閃雷鳴,俞老太太本就不耐煩見兒子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外宅姨娘,見此情景,便乾脆説自己不耐煩下雨天見人,就不見外客了。

一個“外客”的稱呼,便給孔姨娘的尷尬身份下了個更尷尬的定位,連帶着她的兩個孩子也不受待見。俞府明眼人都看得出,俞老太太這是在給呂如夫人撐,很多人都興致,幸災樂禍地等着接下來的熱鬧。

俞宏峻很為愛妾不平,但他畢竟做了四十多年的俞家大少爺,深知自己母親的執拗子,解鈴還須繫鈴人,一切的源都在呂氏身上,若是她能深明大義,主動要求接納孔氏,則一切問題刃而解。

所以,他當即將孔姨娘安置在園子裏東北角一處偏僻幽靜的小院,温存了幾句,便冒雨去了正堂東廂房。

呂氏額上裹着一塊淺藍帕子,抱着小女兒斜倚在牀頭,面龐清瘦,滿身柔弱病態,偏生目如秋水,滿含柔情。俞宏峻抬起簾子時,她正抬頭看了過來,水眸清澈,眷戀情深,宛如當年豆蔻時,俞宏峻一時怔了怔。

呂氏眉間慢慢浮現幾條細細的皺紋,低下頭澀然笑道:“大表哥,你來了。”俞宏峻輕輕嗯了一聲,眼底閃過一絲陰暗,走過去坐在牀邊傾身看了看剛出生的幼女,道:“女兒長得像你。我已經想好名字了,就叫清薇好了。”呂氏本打算用舊情勾起他的愧疚,好在孔姨娘事情上搶先立下規矩,卻事與願違,反而察覺出他言行中的冷淡,不由暗自驚心,忙道:“哪有像我!我看她鼻子和眼睛分明和大表哥一模一樣呢——和她姐姐也很像。説起來,當年元兒出生時可比她康健多了,都是我這個做孃的不好,若不是我受了驚,也不至於讓這個孩子才七個多月就降臨人世。”説着,又是一陣嘆息。

俞宏峻和她多年夫,哪裏猜不透她的心思,知道若是順着這話説下去,便該提及那讓她早產的罪魁——自己和孔姨娘的通信。俞宏峻雖然正是要來和她提及孔姨娘的,卻不願被她牽着話題走。便坐直身子,道:“既然有驚無險,就該好生養着。今我把孔氏也帶了回來,她雖年紀小,各事情卻也幹練,正好幫你的忙,偏你如今出了月卻還體虛不能理事,不如就讓劉慶年家的領着她去見見老太太、大太太和幾個弟妹,也算是你的一番心意。”呂氏聽着這冠冕堂皇的薄情話,一腔醖釀許久的柔情盡數付諸東,灰心之下不由手下緊緊用力,小女嬰被她抓得疼醒,登時哇哇大哭起來。嬰孩尖利的啼哭給屋裏的古怪氣氛更添了幾分尷尬。

呂氏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才大半年不見,以前還算體貼的丈夫卻像是換了個人似的,這般溢於言表的冷漠和不近人情,讓她心裏生出深深的惶恐,死死盯着俞宏峻,半晌,啞聲道:“老爺回來見過善玖了麼?他長高了好些。”提及長子,俞宏峻臉不見柔和,反而更添了幾分陰霾,漫不經心應道:“見過了。時候不早了,今暗,你且好生休息,明一早我再來看你。”説着,也不等呂氏回話,更不理會還在哭泣的小女兒,自顧自理了理袍子,轉身出了門。

呂氏如墜深淵,雙肩止不住瑟瑟發抖,小小的俞清薇從她臂間滑落到牀上,越發哭得撕心裂肺。

劉慶年家的送俞宏峻出門,聽見聲音便慌忙進了內室,一看呂氏失魂落魄的樣子,忙上前扶住:“姑娘,你千萬撐住!”呂氏喃喃道:“好絕情絕義的男人,有了新歡便翻臉無情,我當初真是瞎了眼!他既對那孔氏女有情,只怕轉眼便會抬舉她和我平起平坐,那我,那我不就成了整個俞家的笑柄了?這叫我還有什麼臉在這裏過下去?!”劉慶年家的嚇得不輕,忙用力握住呂氏肩膀:“姑娘你醒一醒!現在萬不可灰心喪氣,孔氏算什麼?姑娘現在手裏管着俞家上下大小事務,二太太仍在閉,三太太失了寵,還有誰能和您抗衡?那孔氏再得老爺歡喜,卻不被老太太待見,也越不過您的次序,她的兒女,也越不過大姑娘和二少爺的次序去。憑她如何鬧騰,以後大房當家做主的還是二少爺,這份家業也是二少爺的!”話説到了呂氏心口上,她慢慢平靜了情緒,但到底意難平,又嫌小女兒哭得煩擾,便狠狠瞪了她一眼,咬牙道:“都怪我肚子不爭氣,若她是個兒子,善玖也不至於一個人沒有襄助!清薇清薇,他是嫌這女兒微不足道麼?還從水旁,分明是按他那個賤種的排序。連讀音都這般像。他是覺得我生的還不如那賤人所出麼?”孔姨娘之女的閨名是俞沁薇,俞清薇這名字,便是狠狠戳了呂氏心窩一刀。

話中恨意難平,劉慶年家的又是一驚,忙上前將俞清薇抱了,小聲哄着,又道:“九姑娘雖是女孩,倒也深受老太太喜愛,大老爺就這麼個小女兒,又怎麼會不疼愛呢?倒是五姑娘,老爺回府至今,既沒踏足過正房的門,也沒傳話見五姑娘,只怕真是將她孃兒兩給忘了呢。”呂氏冷哼了一聲:“那個賤種怎配和我生的孩兒相提並論?”忽而腦中閃過一個念頭,頓時眉頭舒展,莞爾輕笑,又恢復了素來的賢良眉眼,輕輕從劉慶年手中接過小女兒,輕柔地搖着,沉思半晌,待清薇打着哈欠睡着了,她又輕聲問,“老爺把孔姨娘和兩個孩子安置在何處?”劉慶年家的忙道:“在引暉齋。”因孔姨娘還沒正式拜見大太太閔氏,故而還不能以姨娘身份名正言順住到温仁堂來,只得在後園子暫時住下。

呂氏瞭然地點了點頭,又道:“我前幾病着,力所不逮,不曾吩咐打掃屋子,現下你趕緊帶着人把對面的西廂房清掃乾淨,另外中跨院和南跨院也都趕緊齊整了,各東西都別儘管用上,分例不夠就用我的私房。務必要盡善盡美才好。明待孔姨娘拜見了大太太,便可搬入。”雖然如此,到底是臨陣磨槍,別人看了定會覺得誠意不足,到底不夠美。呂氏不由暗怨自己盡顧着生氣,卻忘了大局。

劉慶年家的忙點頭應了,又笑道:“回稟姑娘,姑娘雖未吩咐,但小的順着姑娘的心思,前幾已然都佈置得差不多了。”呂氏明顯鬆了一口氣,拉着劉慶年家的的手,欣道:“到底還是你有心。”心中卻閃過一絲不滿,劉慶年家的先斬後奏,這卻是主僕間的大忌。

劉慶年家的聽了這話,忙道:“我是姑娘的人,自然該事事為姑娘想在前頭。”呂氏放開她的手,撫摸小女兒稚的臉,點了點頭,又道:“這事也該知會大太太一句,叫人把我箱子裏那兩匹開過光的卍字金絲素絹給大太太送去,就説是送給大太太抄佛經供佛用的,再把莊子上新送來的時新水果送些去孝敬。如今我身子不好,還不好出門,待能出門了,還要親自去向太太請安道謝,謝她救了我們母女兩條命。”劉慶年家的應了一聲。呂氏眼珠微動,道:“今我房中之事,收拾院子的事,還有大老爺寵愛孔姨娘、八姑娘的情形,也儘可找藉口同太太説。”笑了一笑,又低聲補充道,“趁五姑娘在她屋裏的時候去。”劉慶年家的心念一轉,立刻便明白了呂氏的用意,忙點頭答應,自退下了。

原説要預備見孔姨娘,俞憲薇這一整天便沒出門,後來又聽説老太太改了主意不見人,叫個人在自己屋裏用飯,她這才有了閒暇。只是這時天已然不早,只等着用晚膳,再不能幹別的事。

她在窗前站了一會兒看雨,又問灑金:“你去吩咐了,明出去的車馬可備好了?”灑金忙道:“管家答應得很清楚,況且這樣的雨天,出門的人並不多,不必擔心車馬的問題。”俞憲薇這才放心,輕輕嗯了一聲。

照水恰好擰着食盒從外頭進來,雖然雨小了很多,但她一路走來,衣裳仍濕了不少,她一邊拂着身上雨水,一邊道:“姑娘為何趕着冒雨出去?這樣的子,道路泥濘得很,就算是有傘,到底不如太陽天干舒適。而且,姑老爺家在城北,可遠着呢。”灑金卻有別的考量:“姑娘才剛搬來老太太屋裏,和這院裏各處還不稔,雖然這幾天在打通各個關節,但總有不便之處,不如多等兩天,等上下都悉了再出去,豈不更好?”俞憲薇搖了搖頭:“之前送去的信也不見回,可見她是真的生了氣,若我再不去,我和她之間這點情誼就真的要散了。”灑金沉默了一會兒,真心實意道:“姑娘的朋友不多,周姑娘算是個真心的。”俞憲薇嘆了口氣:“正是因為她真心,才叫人不忍辜負。”沉片刻,又問,“南跨院那邊如何了?”灑金回道:“如姑娘所料,她們都沒有多説,只説是自己伺候不到,犯了錯,都去管家那裏領了罰,每人罰了兩個月月錢。之後,繁霜被如夫人要回去給了大姑娘,踏雪被二姑娘下令降為小丫鬟,去漿洗房洗衣服去了,剩下的拂雨則被如夫人攆到莊子上。”她頓了頓,又道,“綠萼也同宮粉一樣,被三太太送出去配了人,只是三太太並未賞嫁妝。”丫鬟配人,賞不賞嫁妝有很大的不同,若是賞賜了嫁妝,則是主人的恩典,對丫鬟的夫家和孃家來説都是一份臉面。但若是不賞,內在涵義便是説明這個丫鬟是犯了錯,不被主人所喜,是被變相趕出府的。那她以後的路,定然會多出許多艱辛。

俞憲薇沉默良久,道:“知道了。”從一開始她如前世一般選了這幾個人,大約就已經註定了這個結局。她給這些人制造種種機會,讓她們能為背後的主子探聽到小古氏院中之事,也利用她們為自己創造便利,到了最後這個結果,也不過是對她們不忠行為的一番小懲戒罷了。

“我果然還是不夠狠。”俞憲薇又嘆了口氣,心道。若是放到呂氏或是王氏身上,只怕這幾個丫頭身上的皮都未必能完好。

不過,這件事倒是讓她真正體驗了一回權力的好處,上回攆宮粉還需要小古氏動手,而這次,雖還是借了俞老太太之威,卻實打實是俞憲薇親自所為。

治下之道,賞罰分明。但這賞人容易,罰人卻難,若沒有一點威信,誰肯服你,又有誰肯乖乖聽話去領罰。比如以前的俞憲薇,哪怕是受了丫鬟的氣,不但不敢施罰,還要上趕着安撫丫鬟,實在是窩囊極了。

俞憲薇想着,只覺口鬱氣散去良多,一顆心狂跳了幾下,越發蠢蠢動起來,若真能掌控這個家,便真正吐盡心中惡氣,再不需要畏懼誰了。她眸轉深,緩緩握緊了拳。

照水布好了菜,灑金便輕輕提醒她用晚膳。

俞憲薇心事重重地走到桌邊坐下,灑金一邊服侍她洗手,一邊道:“今新姨娘入府,只怕五姑娘心裏不大安樂。我看這雨越下越小,等會兒只怕要停了。不如姑娘去勸勸五姑娘吧。”灑金如今是真心靠了俞憲薇,再無保留,事事都為她想得妥帖。

俞憲薇搖了搖頭,道:“這幾先不去。”俞如薇雖然恨俞家上下,本質上卻有些傲然,視眾人如草芥,只怕並不一定願意做這個家的主人,或許只有等她親眼看到呂氏和孔氏是如何為這未來家主之位廝殺鬥狠的,才能真正起俞如薇的鬥志,去取這也能屬於她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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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的山峦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它们低语着未曾说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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