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七章銀錢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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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就有小古氏屋裏的洗翠拿了新的丁香寶相花羅帳和淺青的金線繚綾窗簾來給俞憲薇屋裏換上,還帶來一個食盒,上層是熱騰騰的一碟子八寶藕粉糕和一碗冰糖燕窩粥,下層則是嵌螺鈿漆盒裝的一盒香瓜子。

洗翠放好點心,口中笑道:“這是今年新得的玉湖藕粉,太太特地代做成糕點給姑娘補身子呢。瓜子是玫瑰花炒制的,不上火,姑娘平時縱吃多些也不妨。”俞家的藕粉並不是坊間那種摻雜了許多芡粉勾兑出的雜粉,而是將新鮮玉湖貢藕絞碎磨粉後,幾經過濾蒸煮做得的,通常一百斤鮮藕最後也不過得了三五斤藕粉,算得上是應時的細巧物。東西雖不説多貴重,卻是做母親的一番拳拳心意。俞憲薇心頭苦笑,若不是今天自己那番話説出口,小古氏也不會有心刻意把慈母的名頭頂起來。

洗翠見俞憲薇低頭吃藕粉,便走到一旁,把宮粉上的金銀匣子和箱櫃鑰匙拿出來,叫灑金、描翠為證,和滴翠一起把宮粉素掌管的東西對着單子清點了一遍,見並沒有誤差,這才了鑰匙給滴翠,去後院收拾宮粉的鋪蓋卷。

論理,這鑰匙都是姑娘身邊的大丫鬟掌管,俞憲薇身邊灑金照水兩個都只是二等丫鬟,並沒有這個資格,滴翠拿在手中,先代為保管,待到俞憲薇房中指定了大丫鬟再做轉

誰知俞憲薇見她鎖好了櫃門,便起身上前兩步,劈手便將那串鑰匙搶在手中,道:“我自己拿着。”滴翠愣了愣,賠笑道:“六姑娘不知道,這些身外物件該下人們保管心,姑娘想要什麼只管吩咐底下人就是,不用自己勞心勞力。”俞憲薇自顧自將鑰匙往袖袋裏放,渾不在意道:“我就要自己管,滴翠姐姐若是不同意,我就去和母親説。”滴翠嚇了一跳,宮粉的前車之鑑還不遠,雖然具體的事情她並不完全清楚,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宮粉被攆,必然和俞憲薇有關。素宮粉背地裏仗着孫媽媽的臉面總有些放肆,也就六姑娘好脾氣容得下她,但如今六姑娘把這寬容的口子收一收,在小古氏那裏哭訴了幾句,宮粉就撞了南牆,可見六姑娘雖平不大被三老爺夫婦待見,但畢竟是親生女兒,斷乎由不得下人們虧待她。

有了這個先例,滴翠心裏不敢再輕視俞憲薇,便恭敬地應了,不再多説一字。

已深,俞憲薇忙累了一天早已疲倦,便打發丫鬟們伺候她洗漱,待一切停當,又把她們都打發了出去,滴翠説要在屋裏上夜她也沒有同意。

但滴翠覺得屋子大人少,看着有些空曠嚇人,又是新換的住處,擔心俞憲薇半夜醒來找不到人哭鬧,便也不敢住遠,只在旁邊小耳房裏歇下。

俞憲薇仔細把門關好,將屋內蠟燭挪到牀頭小几上,這才抱了自己首飾盒和金銀匣子扔到牀上,又翻出小戥子,這才鞋上牀,拉下帳子遮個嚴實,只借着帳外昏黃的光來計算自己的身家財產。

她想得很明白,這輩子既然有了再來一次的機會,必要有另一番活頭才不辜負這重生。上輩子輕信家人,所以才落得兵亂時被遺棄,重逢後被燒死的悲慘下場,這一次她不會再信任這些人,也絕不會再讓他們有傷害自己的機會。但一個女孩,若沒有足夠強大的倚仗,想要在這世間立住腳跟是十分困難的。

她的容貌和俞宏屹有六七分相似,顯然也該是俞家人,甚至可能就是俞宏屹的親生女兒,但即便如此,俞宏屹從沒有給過她父親的慈愛。這個爹從來就靠不住。生母不詳,沒有舅家,也沒有親兄弟姐妹。俞憲薇幾乎就是一個孤女,她想立足於世,能靠的只有自己,所以她要把這些金銀都握在手中,購置產業,因為這些才是她存活下去的最大倚仗。

人活世間,當覺得背後有依賴的靠山時,就會不自覺變得軟弱,因為知道自己絕不會走投無路,總會有地方可去。但是一旦清醒地意識到只有自己孤零零一個人,四方無靠,先前的軟弱卻都化成堅硬的盔甲,一層層裹在身上,連心都會堅硬起來。

俞憲薇的心就是這樣在幾天內變得冷硬。

她心無旁騖的點算了自己的積蓄,最後算清自己手頭有四十五兩金錁子,二百二十一兩銀錁子和銀錠,以及零零碎碎不足一兩的碎銀和一盒子銅錢,這都是從小到大積攢的壓歲錢以及往見客收到的見面禮,在任上時,每月有二兩銀子的月例,卻幾乎都沒有攢下來過。想到隨難民落時曾聽人説起過,荊城這裏物民豐,土地肥沃,地價也貴,二十多兩銀子才得一畝良田,她手裏這些錢,就是全用上也不過買二十多畝地,想要自立不過是痴人説夢。

俞憲薇有些灰心,又打開首飾匣,裏面是各金玉珠寶飾品,整齊地分類收在小屜裏,小古氏在穿戴上很是盡心,俞明薇有的,她這裏也不會落下,再加上年節時候老宅送來的節禮裏也有許多首飾,經年累積下來也是很可觀的滿滿兩個大匣。

但小古氏自詡本高潔,不愛金俗媚,又怕小孩子身上富貴物件太多折了福壽,所以平裏除了項上七寶瓔珞串着的羊脂白玉鎖片外,並不讓她們姐妹穿金戴銀,只在衣料及常用具上下工夫,於細微處顯富貴,這些華麗的物件大多隻在年節時候穿戴,而且因為首飾貴重,每一樣都有記檔,是沒辦法拿出去變成銀錢花用的。俞憲薇也不大清楚珠寶的市價,模糊估算了一番,這兩匣子頭面少説也值個二千多兩銀子,她不由苦笑,手中這些不能吃不能喝的東西倒遠比真金白銀還值得多。

眼睛掃到一隻成人戴的大紫玉鐲子,俞憲薇覺得有些眼生,便拿在手中看,這才想起這是二太太王氏今天給的見面禮,説到見面禮,她神一動,匆匆掀開帳子下牀,在旁邊小櫃屜裏翻出白天俞老太太給的那個鼓囊囊的綴滿細巧珍珠的荷包,如果她沒記錯的話…

俞憲薇鬆開荷包的繩,往櫃上倒了倒,果然,從荷包裏落出兩枚沉甸甸的蓮花形大金錁子,掂一掂竟有四五兩重,一兩金市值十兩銀,這也是不小的一筆財富。俞老太太是個執拗人,好富貴繁華,花團錦簇,最愛金銀耀眼,和侄女小古氏恰好南轅北轍,她很看不慣小古氏給女兒們的打扮,總嫌太素淨,不是富貴氣象,但礙於侄女面子不好當面直説,就用這樣的方式來婉轉告知。不但俞憲薇,連先前回府的俞明薇也是得了一個裝金錠的小荷包,其意不言自明。

而從今晚俞明薇新換的衣裳和頭上突然多出的小小累絲金鳳釵來看,經過這幾天的堅持己見後,小古氏雖然並不一定心甘情願,但已經打算遵從老太太的意思,想必是已經意識到這家裏王氏難纏,唯有討好俞老太太才能安穩立足。

俞憲薇籲出一口氣,還好,這些事都按照記憶中的狀況在發展,那麼以後的景況想來也不會離軌道,雖然因年代久遠,對細節小事已經模糊不清,但大體的脈絡走向她都是知道的,應對上不會失措。

俞憲薇這樣想着,突然苦澀一笑,這大概就是活過一次死過一次的最大好處了吧,但若是可以選,她寧願上輩子就早早看清一切,不至於死得那般糊塗悽慘。

作者有話要説:搞定

【晨曦透过云层洒下温柔的光】
【照亮了我心中的希望】
【远方的山峦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它们低语着未曾说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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