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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俞明薇立刻吼道,“我還以為你多清高多傲氣呢,也不過是個背地裏嚼舌頭的小人,你叫照水去跟薛哥哥告我的狀,以為這樣就能如意了嗎?我告訴你,姑祖母看中的人是我,和薛哥哥定親的人也是我,他們本看不上你這私生女,你就是詆譭我一千遍也不會看上你的,趁早死了這條心吧。若再讓我知道你敢在背後中傷我,我一定要讓你不得好死!”俞憲薇腳步一頓,略停了停,蹙着眉回頭看了一眼,便腳步不停,往來時路去了。卻並沒有進閔氏的院子,而是繞了個圈子,從另一側回了自己院內,見淡月在杜若秋屋裏燒炭盆,便叫了照水進屋,問她薛明簡到底是怎麼回事。
照水奇道:“是阿貞姐姐告訴你的麼?我也不是有意隱瞞姑娘,只是覺得薛公子這事兒太缺考量,怕他連累了你。”俞憲薇聽得竟是真有此事,不免皺緊了眉:“你和他説了什麼,一字不漏告訴我。”照水撇嘴,便見她上午遇見薛明簡的事複述了一遍,末了還道:“我也是想給姑娘出氣,那薛公子也太不自重了些。”俞憲薇兩相比較時間,便找出了癥結所在,必是俞明薇在她這裏吃了閉門羹,回去的路上撞上了薛明簡和照水,之後或許在薛老太太那裏也被問了幾句,心裏害怕,所以才這樣失控。
“以後遇見薛公子,一言不發避開就是,不許再頂嘴。”俞憲薇命道,又説,“七姑娘那裏你也不必應付,有什麼事就推到我身上。”照水眨眨眼,點頭應了。
看這丫頭跳的樣子,俞憲薇只覺有些頭疼:“算了,這幾天你先在院子裏不必出去了,省得七姑娘聽到什麼找你麻煩。”照水很不服氣,但俞憲薇語氣十分堅決,她沒膽量違逆,只好委委屈屈應了。
俞憲薇並不想惹事,更不想落個介入俞明薇和薛明簡的名聲,便拿定主意,在俞明薇成親之前,再不見薛家人。
誰知她這裏才做了這決定,沒過幾天,待她從外頭回來,阿貞又從廚房帶回一個驚人的消息。
這一的早上,俞憲薇便接到周蕊兒的信件,説有事相邀,請她過府一敍。
俞憲薇還在熱孝中,論理這時候是不該去別人家登門的,且周蕊兒最愛騎馬,有了事找俞憲薇都是自己一路騎了馬過來,很少有叫俞憲薇過府的時候。且周蕊兒信中所説很是含糊,隱隱透出點不尋常的信息,似乎在告訴俞憲薇,這個邀請她的其實另有其人,俞憲薇突然明白了一些事,她站起身,往外頭看了一眼,入冬頭一場大雪是幾天前降下的,仍是厚厚實實白毯一般覆蓋在地上,牆角幾枝臘梅開得極好,紅燦燦的,映着白雪,分外有趣,現在已經是臘月了,電光石火間,俞憲薇心頭飛快地閃過一個猜想,背心陡然一涼,慢慢咬了咬牙,便決定要去一趟周家。
到了周府,果然如猜想中的,並沒有見到周蕊兒,周老太爺獨自一人在廳裏飲茶,見她進來時臉上並無驚異神,便知這孩子心裏已經有數,他嘆息了一聲:“有人借了我的院子,想問你一些話。他是菖哥兒的朋友,我也只好同意了。其他人連着蕊丫頭都被我遣到後園練武場練武了,路上並沒有別人,你曉得地方,自己過去吧。”俞憲薇應了,又抬頭看了看周老太爺神情,見他臉上仍是從容温和,並不見其他,這才稍稍放心了下來。
因着大雪,周老太爺的花菊田早已枯萎,又被雪厚厚蓋了一層,幾乎成了平地,幸而一路上有人踏出的腳印,俞憲薇才不至於踩錯進花菊田裏。
臨進門時,她心頭突然跳得更猛烈了些,很有些緊張,她停頓片刻,才輕輕推開門走進去。
小廳裏燒着炭盆,暖融融的,紅泥小火爐上還煮着一壺水,嘟嘟直響。旁邊坐了個半大少年,手上拿着把半舊的蒲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扇火。
俞憲薇見了他,先是一怔,繼而提到嗓子眼的心立刻平靜了下來。
夏泓抬頭笑道:“怎麼,看見是我,有些失望?”俞憲薇謹慎地搖了搖頭,四下看了看:“我舅舅呢?”這小廳是竹子編就,並不很大,一架竹屏風半擋住卧房的門,只能看到內間鋪着樸素被褥的牀鋪一角,但顯然,視線所及之處並沒有看到其他人。
夏泓卻仍執着於前一個問題:“你還沒回答我你失望什麼呢,難不成你以為這屋裏是別人?是誰?你舅舅…還是荊王?”屋內便如被刺骨北風捲過,陡然一冷,俞憲薇眼神迅速冰冷下來,站在那裏,居高臨下看着夏泓。
夏泓笑笑,放下扇子,提着熱水燙了兩個茶杯:“這樣冷的天,喝一杯熱茶吧。”
“你對我舅舅做了什麼?!”俞憲薇極力忍耐着驚恐,試圖讓自己的語氣更有震懾力。
“朱雀街的臘梅,一之內便會凋謝殆盡。你從何處得知的?”夏泓一邊往茶盞裏放茶葉,一邊漫不經心地問。
“你…殺了他?”俞憲薇顫抖着道。這話除了她和顧子錫,再無第三人知道,而且她肯定顧子錫不願給她惹麻煩,定不會告訴別人,那麼,必定是出了什麼事情,夏泓才會知曉。
夏泓忍不住笑了,道:“冷靜些,先過來坐吧。顧效他好得很,只是老病犯了,咳嗽得起不來牀罷了。”他指了指自己耳朵,“我聽力天生比別人好,怪只怪那天你們站得不夠遠,所以,話我都聽見了。”俞憲薇死盯着他雙眼,似在判斷他所説到底是真是假,卻半點蛛絲馬跡都看不出,半晌,她緊了緊拳,方慢慢過去坐下。
夏泓將茶遞到她面前,繼續道:“那上午聽見你的話,下午我就帶了人去看過了,果然,朱雀街上的臘梅有好些年的歷史了,這幾年花匠失於養護,染了一種蟲害,將內裏都蛀壞了,鬚也爛了,外面看着好都是虛的,只要一場大雪,土凍住,鬚不到深處的水,立刻就會枯萎死去。而荊王預定來荊城的子,臘月前後,正是往年荊城下第一場雪的時候。所以,荊王來,臘梅敗,這個兆頭不是隨口説説而已。而前幾這一場大雪,果然當晚臘梅花就開始枯萎了。你的預言如此準,”他講茶杯又往前推了一分,“我很好奇。”大約是知道了俞憲薇很清楚他的真面目,他也就索不再遮掩,舉手投足間,一身凌厲盡顯無疑。
俞憲薇臉很難看,她竭力壓抑住渾身的顫抖,才能儘量用平靜的口吻道:“所以你就讓人幫忙調查了俞家之事,又請了臧霖,讓他配合閔家舅父幫了我五姐一個忙。”夏泓一笑:“李掌櫃和店小二、黃三的確是我找來的,但臧霖是顧效親自去請的,他知道俞如薇是你的盟友,也是你最重要的姐姐,他想讓俞如薇立起來,好給你的困局解圍,讓你將來也有個依仗。這番打算的確不錯,只是他本就身體不適,又強行外出,因此引發舊疾一直卧牀不起,所以不能去知會你。”俞憲薇閉了閉眼:“你一直在監視俞家?”不然任憑是多大的能耐,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間查到這麼多。
夏泓輕輕一笑,算是默認了。
“為什麼?”俞憲薇不解,“俞家這樣的普通人家,在你眼裏應該是屬於無權無勢的行列了,你何苦做這些無用功?”夏泓道:“怎麼會是無用功,如今因為俞家,周家人欠了我一個人情,平城書院的閔嚴欠了我人情,而由此,顧效還願意借顧家昔情聯繫上臧霖,這對我來説都是收穫。”
“最重要的收穫是,我發現了你。你居然知道臘梅花的事和太孫入城的時間。”他微微俯□,一雙漆黑的眼睛似鷹隼咬住獵物一般盯着俞憲薇,“荊王入荊城的具體時間連荊城知府都不知道,你是從何處得知?而臘梅花,即便長蟲是人為,但何時下雪凋謝卻是天意,你又是如何得知的?莫非,你有通天徹地的能耐,能預知未來?”俞憲薇幾乎抑制不住身上的顫抖,此刻的夏泓,一掃當初温和的大哥哥形象,暗藏的陰狠毒辣毫無顧忌地展出來,他沉着眼盯着俞憲薇,彷彿鷹隼盯着自己的獵物,彷彿只要她説出一個字的謊言,下一瞬他就能擰斷她的脖子。俞憲薇隱隱覺得她彷彿通過夏泓看到了另一個近乎黑暗的世界,那裏有比前世看到的死屍更多的屍山血海,還有更多數不盡的陰謀和算計,她幾乎沒意識到自己的眼淚慢慢了下來。
她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而且是最慘烈的死法,若再死一次,也不會比葬身火海更痛苦,她並不畏懼死亡,但這輩子,她牽掛的人比前世多了太多,顧子錫、俞如薇、周蕊兒、照水、灑金乃至閔氏、杜若秋,他們給了她珍貴的信任和情誼,她不能讓這些人也跟她一樣蒙受那些痛苦折磨。
“你在害怕。”夏泓冷眼看着她的眼淚緩緩下,更殘忍地篤定,“你知道的一定比我猜想的更多。”他往後靠在椅背上,呈現出一個更疏遠防禦的姿勢,“你最好今就説明白,不然,我能幫你成就你姐姐,自然也能輕而易舉毀了她。即便是你舅舅,縱然他有顧家留下的殘存人脈,我也動得了。”俞憲薇的心揪了起來,仍死死抿住。
夏泓有些明白:“你這樣不肯説,難不成,我以後的前程慘淡無比,所以你絕不願意與我為伍?”俞憲薇對他的話到心驚跳,不知他到底猜到了多少,只能更加緘默。
夏泓忽而一笑:“但即便是這樣那也晚了,你舅舅已經同我一樣,都是誓死效忠太孫的,若我不得好死,你哥哥也難活命,更何況現在俞家也和我們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你也讀過書,該知道株連的意思,一旦有什麼不好,你和你的親人都逃不掉,既如此,倒不如將你所知一五一十説出來,或許將來能夠免去一劫呢?”俞憲薇又沉默了一會兒,才終於開口:“我知道自己沒有和你談條件的資本,但我仍然有兩個條件。”夏泓不待她説,只是笑道:“你的條件好猜得很,無非是讓我放過俞家和你的親朋,再讓我放過顧效不要再讓他參與其中。”他微俯□,“我都答應。”俞憲薇不同意:“空口無憑…”夏泓打斷她:“你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他提醒俞憲薇,“若你再不同意,等你回去時,你會發現俞家已經家破人亡,而你的舅舅,他的藥裏想摻進點什麼,對我來説是輕而易舉的事,況且他在大多數人記憶中本就是個已經死去的人,現在即便是死了,也不會讓人起疑心。”夏泓的殘忍徹底震驚了俞憲薇,她覺到重生以來第一次徹骨的恐懼和無力,眼前這人實力能耐遠不是她可以企及的,在他面前,俞憲薇只能俯首稱臣。但她不甘心就此放棄,她哆嗦着,執着地道:“你發誓,用你夏家一族人的前程命,發誓你言出必行。這樣我才信你。”夏泓的眼危險地眯了起來,半晌,他點頭道:“我發誓。”俞憲薇稍稍鬆了口氣,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誓言並沒有約束力,但她知道夏家人對夏泓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不然他也不會為了家人背棄舊主。她沒有力量,對抗不了夏泓,只能期望夏泓能因了對夏家人的重視而不至於背棄這個誓言。
她慢慢抬起頭,抖抖索索地開口了:“我…我做過一個夢…”夏泓愣了一下,想來這句話大大出乎他的意料,那樣子竟有些發傻,和他方才的有成竹,陰狠狡詐完全判若兩人,看着很可笑。
俞憲薇卻笑不出來,她慢慢道:“在我的夢裏,荊王就藩,一來就落了個災星的名聲,而皇帝雖下令將荊城附近幾州縣三年內的賦税一同用做了荊王開府的費用以及荊王的用度,但聽説私下裏對荊王極其嚴苛,不但將他手邊的人和勢力一絲一點地清除,連皇太后重病亦不准他回京探望。四年之後,荊王聯絡湘王、楚王一起謀反,三個月後兵敗被殺。”她剛開始講述時,夏泓就下意識扭頭看了自己背後的竹編屏風一眼,但俞憲薇沉浸在回憶中,並沒有察覺。
等她講完,夏泓又問:“之後呢?”俞憲薇道:“沒有了。”夏泓似乎不相信:“這麼簡單?沒有更細的細節麼?”俞憲薇笑得無奈:“夏公子,我的夢裏自然是我自己的子,我一個閨閣女子,身居內宅,城破後忙着逃難,這些都是途中聽説,你還能指望什麼?讓我夢到自己當了荊王肚子裏的蛔蟲麼?”夏泓勉強接受了她的話,卻又問:“那我呢,我和顧效會如何?你可曾知道?追隨荊王戰死麼?”俞憲薇猶豫了一番,才道:“我的夢裏並沒有聽説過舅舅,而你,”她輕輕嗤笑一聲,“聽説你在最後關頭背棄舊主投靠了皇帝,最後活下命來,平亂後還聽説過你的名字。”夏泓明顯僵住了,半晌,艱難地彎了彎嘴,臉很不好:“真是意想不到啊,怪不得你罵我夏家是三姓家奴。”俞憲薇已經忍耐到極限,站起身道:“我知道的就是這些,已經全部説給你聽了,你以後別再動什麼別的心思,不然,我拼着一死也要拉你下地獄。”説完,她就要往外走,夏泓突然叫道:“等等!”俞憲薇轉過身,漠然地看着夏泓,但那眼中閃過的一絲慌亂卻不能瞞過夏泓的眼睛。
夏泓卻問道:“那在你夢中,你自己的結局是什麼?”俞憲薇瞳孔猛然擴大,眼前似乎閃過巨大的跳躍的火舌,她深了一口氣,道:“我在逃難中遭家人所棄推下江船,被民救起,而後輾轉找到父母,卻被自己妹妹一把火燒死在別院裏,死得十分窩囊。”夏泓沉默良久,點頭道:“知道了,你走吧。”俞憲薇一咬牙,幾乎是逃一般地跑出了小花廳,一路沿着花菊田田埂往前院跑去。
夏泓站在窗前,沉默地看着她在雪地裏奔跑的背影。背後隱隱有些聲響,一個人影慢慢走到他身邊,兩人一齊看着窗外。
“她説的這些,你如何看?”夏泓有些慨地問道。
“有些意思,大約我們的計劃也要變一變了。”他身邊的人注視着窗外,道。
夏泓不解:“你信她説的?”那人笑道:“你難道不信?”夏泓也笑了,搖了搖頭道:“她方才的樣子倒不像作假,且她若真是個有能耐的,也不會被困在一個小局中,那般狼狽。若不是顧效和我相助,怕是她自己也難得走出。我細細查過,她從回荊城就一直住在俞府,出門次數寥寥可數,也並沒有接觸過特別的人。甚至她自己所圖謀的東西,也只侷限在一牆之內,不曾有異常。由此看來,她能預知後事,怕是真的只能用莊周所夢來解釋了。”那人嘆道:“真是可惜了,明明是能有大造化的能耐,偏偏落在個無知婦孺手中。也只能在小宅院裏那點瑣碎事中起作用。”夏泓也有同,又問:“到底也是一番能耐,不如我同顧效説明,將她帶到身邊,若有什麼事,也好提前有個預防。”那人道:“不必,以她所處的環境而言,她一輩子能有的見識也不過如此了,況且世間事瞬息萬變,她所説的只不過是世事的一種可能,也未必會作準,且隨她去吧。”略一停頓,又道,“不過臧霖這一番動作,若傳了出去,怕是會驚動到皇祖母。”夏泓道:“殿下的意思是?”年少的荊王兩手指輕輕摩挲着下巴,緩緩道:“皇祖母從數年前就想尋找孃家人,只不過礙於先帝之命,不敢有違,但近來皇祖母多病,皇叔已經有所鬆動。皇祖母母家之人已經死絕,顧效和俞憲薇是皇祖母同胞妹妹的子孫,也是三四代內她唯一的血緣親人。如此一來,只怕這女孩兒會有另一番際遇也説不定。”他笑了一笑,“或許將來還有見面之呢。”夏泓瞭然,想了想,還是忍不住直言道:“我絕不會背叛。”荊王笑了,伸手拍拍比他高出半頭的夏泓肩膀:“你我之間是生死之,若我不信你,還能去信誰。”俞憲薇臉蒼白,顧不得等周蕊兒説話,直接坐馬車回了俞府,直到匆匆奔回自己小屋,仍是驚魂未定的模樣。
照水吃了一驚,忙了過來:“姑娘,怎麼了?出什麼事了?”俞憲薇搖了搖頭,抬頭看見阿貞在屋裏,便道:“有什麼事?可是姐姐叫我?”阿貞忙道:“不是我家姑娘的事,是…是七姑娘。”俞憲薇皺起眉,聽阿貞繼續道:“我才聽得廚房裏人説,今天薛家大老爺親自登門,説是要退親。”作者有話要説:俞憲薇皺起眉,聽阿貞繼續道:“我才聽得廚房裏人説,今天薛家大老爺親自登門,説是要…退親。”多謝greenday111的地雷,╭(╯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