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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逢喜事神,陸靖柔給自己定下終身大事,心裡一高興,晚飯就沒摟住。還沒開飯就嚷著要吃酸甜口的炒魚片,結果就著甜水兒先去了多半碟幹炸丸子,再是連汁帶飯呼啦呼啦下一海碗的糖醋里脊和醬爆丁。她不愛吃素只挑,是以後廚炒菜的速度還不及她吃的快。末了猶嫌不夠,又叼走蕭闕碗裡十來個羊鍋貼,差點沒把自己撐吐了。
“廉頗老矣,廉頗老矣啊……”陸靖柔捧著圓滾滾的肚皮,老淚縱橫,“我是不是老了!飯量都變小了!”蕭闕對著風捲殘雲過後,盆幹碗淨的一桌菜,哭笑不得:“你先躺躺,我去給你熬醒酒湯。”
“那是茉莉花甜水兒。”陸靖柔字正腔圓糾正他。
其實是沁過花香的好玉泉酒,調了掩蓋酒氣,入口甘醇冽。她從前在宮中喝的不是酒便是葡萄酒,怪道喝不出來。
“我有點暈,啊不對這個好像是酒……後返勁兒。”她敲敲腦袋,眼神朦,口齒倒十分清晰,“蕭闕你怎麼這麼漂亮,比大姑娘還漂亮。”頭先還算正經,誰知下一句就剎不住閘,“我要是佔山為王的山大王,非得把你打暈了套麻袋裡搶走,當……當我的壓寨夫君。你要是敢跑,我就拿,拿小繩子把你拴起來,嘿嘿。”蕭闕把她從椅子上整個兒抄起來抱上,陸靖柔咯咯直笑。
“這麼高興?”蕭闕愛憐地捏捏她的臉頰。
“不知道。”陸靖柔嘴上說不知道,手上可實誠得很,抓住機會就一把摟定他的。蕭掌印不愧是宮裡頭一號的風人兒,盤亮條順,連身都比旁人窄上好幾寸。
“好細……”她雙手來回探摸蕭闕的脊樑骨,正兒八經嘆氣,“我好像有點兒胖。”
“那如何能比得,我是當牛做馬伺候夫人的命。”蕭闕柔聲細語哄她,“胖瘦不要緊,要是身子越作養越虧,那才是我的不是。”
“可是胖了穿衣服不好看吶——”陸靖柔憂心忡忡拖長了音,“我都想好了,成親的衣服上要繡小兔子來著。萬一到時候胖得套不進去,那不就完蛋了。”
“人穿衣服,是衣服的福氣。不過一介死物罷了,倘若不合身自會有人裁改,何苦叫它牽著鼻子走?”蕭闕不緊不慢地道,“你記不記得以前在宮裡,一到冬天就發燒。現在雖然圓潤些,卻不大愛生病,豈不是比之前好上許多。”陸靖柔腦子轉得遲鈍,她慢慢眨了幾下眼睛,覺得這話很有道理:“你說的對,那我明天還是接著吃吧。”她抬起手才發現手背不知何時粘了一塊糖漬,蕭闕隨即叫人打了水清洗。陸靖柔是個慣會酒後犯困的主兒,輪到洗臉擦牙時就把腦袋賴在他身上,像只乖巧的小小雛鳥,閉著眼睛任他擺。
她聽到了輕輕的笑聲。
“我在想,佔山為王的山大王要是現在來搶我,我必定歡歡喜喜跟她走,不必套什麼麻袋。”蕭闕揩乾殘餘水珠,駕輕就地挖了些桃紅玉肌膏給她勻在面上。陸靖柔被突如其來的冰涼嚇得一抖,人也清醒了七八分,坐起身眼睛:“你這樣摸我,特別像摸小狗。”蕭闕差點沒憋住笑,手上動作不停:“小靖柔不是小狗嗎?”
“小狗不會說話。”
“可是我喜歡小狗,怎麼辦呢?”慷慨熱心的陸靖柔馬上就想出了一個好主意:“那我假裝當一會兒小狗吧,反正你也喜歡我。”有句老話說得好,風茶說和,酒是媒人。陸靖柔喝了幾口醒酒湯早早睡下,奈何夢至半截,半路殺出蕭闕,髮絲披散衣襟半開,一副任人採擷的勾魂模樣。她迫不及待撲上去,果不其然撲了個空。
陸靖柔著氣睜開眼。外面天還早,尚是漫天混沌沉靜的灰黑,蕭闕正在身邊睡。他睡相一向規矩,不像她滿打滾,滿打滿算能攢出一套陸氏王八拳。
身上的被子嚴絲合縫,而她叫那惱人的夢硬生生出一身熱汗。陸靖柔試圖深呼平心靜氣,可眼前黑暗的底裡,全部都是蕭闕的臉。被子裡熱的溫度惹得人心煩意亂,她悄悄將兩條大腿絞緊了,企圖狠壓腿心軟。
還是不行,解鈴還需繫鈴人。就看一眼的功夫,料想不會出什麼事。陸靖柔瞄了一眼蕭闕沉靜柔和的睡顏,捏住他的被子,徐徐提起一角……
“怎麼了?”陸靖柔被這一聲嚇得魂飛天外。妙齡女子夜半偷掀男人被褥,即便是異父異母的親夫,這副光明正大的採花賊行徑都委實算不上正常。說什麼才不顯得尷尬?其實你的褲襠裡進了蟲子,我慈悲為懷替你捉出來,還是我的手突然好冰,要借你的大腿兒暖一暖?
“啊,那個,你什麼時候醒的,我怎麼不知道哈哈哈……”
“就在剛才。”蕭闕嗓音含著初醒的低啞,“你翻來覆去夾腿的時候。”陸靖柔呆若木雞,一張臉從頭頂紅到脖子。
她並非事上刻意含羞帶怯的格,只是心裡存有顧慮。蕭闕說要與她成婚,所以她時不時把結婚兩個字翻出來扭一扭一,再泡一泡。往放縱形骸嘻笑怒罵,乃是她從未想過還能有與蕭闕共度一生的機緣,故而多少有遊戲人生及時行樂的意味。這回事態三百六十度大拐彎,她往後就是名貴的已婚人士,至少應該看起來沉穩一點,再老成一些,一家之主的架子須得端穩當。
遠的且不提,她是要做新娘的人了。新娘子大抵端莊含蓄,一朵嬌羞水蓮花不勝涼風吹拂。再其次也是拈一粒杏仁端坐,每隔兩分鐘輕輕啃去十分之一的境界。
陸靖柔對此十分苦惱。她打生下來就是敞亮人,大口喝酒大口吃,不高興就拍桌子罵祖宗,學不來纖雲巧飛星傳恨這等高超的技術。
這些事情糾結太多,連她自己都快不曉得該如何面對他才算是好。譬如眼下這個情景,究竟應不應該虎視眈眈地撲倒他,她頗有些為難。
蕭闕剛湊過來,陸靖柔氣沉丹田地說道:“蕭闕,我有個問題問你。”蕭闕一愣:“你說。”
“跟你成親之後,如果我還是成天大呼小叫、招貓逗狗、胡吃海,你會嫌棄我不成器沒出息嗎?”蕭闕停了一瞬,反問道:“你覺得我會嗎?”陸靖柔條件反地搖頭:“不會呀。”溫熱手臂從身後環過間,蕭闕的鬢髮緊挨她的長髮,緩慢深長吐息擦過臉頰,帶起一串灼燙火苗。她是顆落在外的明珠,被他珍重地捧在掌心,嵌進身體。
“我若是嫌你不成器,怎會把你從宮裡帶出來,在一處。”他語氣輕和,“靖柔,我愛敬的是你的為人,而非一具循規蹈矩的骨架。世間女子從無哪個如你一般,堅強聰慧,樂觀通達。”陸靖柔不好意思地抓抓鼻子:“這麼說,我還厲害咯?”
“那是自然。你天然率,不該困在宮中一輩子。有山有水,有雪有月的廣闊天地,才是適宜你的去處。”
“聽著不錯。”陸靖柔表示贊同,“可以滿山頭兒的瘋跑,我就喜歡瘋跑。”蕭闕低笑一聲,繼續說道:“你同旁人不一樣,有主見懂進退。後不論你想做什麼,凡事順從心意最要緊,切勿因著幾句糊塗話,就錯手讓別人替你拿了主意。古往今來規訓女子的條條框框,不過世人作繭自縛的藉口罷了。”這番殷切樸實的話,倘若換成別人來說,她絕計不肯相信。因為從小到大除了母親,很少有人真心實意誇讚她。
陸靖柔上學的時候是位偏科小能手,語文英語名列前茅,數學成績常年在及格線徘徊。每次拿著試卷回到家,父親隔著沙發把沉重的電視遙控器砸在她頭上,罵她腦子是糨糊。蕭闕說的不錯,她的確聰明,很快就察覺額頭和後腦勺是絕對不能被打中的地方。額頭容易青腫血,後腦勺被砸中耳朵會嗡嗡地叫。
年復一年,她居然沒有長成恐怖分子報復社會,這讓陸靖柔覺得自己很了不起。
她抱著蕭闕的手臂,將眼淚忍回去了。
“好,我記住了。”她轉過身,眼睛亮灼灼盯著他柔的,“我現在就有件正經事要辦!”嘿嘿,做愛怎麼不能算是正經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