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四章棘心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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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水在半深的草叢裡蹲守了半,一邊提防著四處動靜,一邊心驚膽戰生怕綠萼她們多事來尋,暗暗祝禱唸佛,盼著姑娘一行順利早些出來才好。

直等到痠腿麻都不見動靜,正心頭七上八下,忽聽到牆內傳來兩聲蛐蛐叫聲,並不肖似,很容易聽出是人的模仿,幸而是晚上,周圍人不多,倒也沒被人發現。

照水大鬆了一口氣,忙不迭起身跑到牆邊去架梯子,待梯子架好,牆頭恰好坐上一個深人影,一張小臉朝下望了一圈,便順著梯子爬了下來。

剛落地站穩,主僕兩個也不待說話,都忙著把梯子搬到遠處草叢裡放好,俞憲薇穿好外衫和裙子,兩人又手拉著手匆匆穿過一片桂花樹林往園子西邊而去,直繞到蓮花池亭邊才停住腳步。

照水累得氣吁吁,瞅著四下無人,便扶著悄聲笑道:“幸虧是內牆,不算高,梯子也不大,不然非得累死呢。”俞憲薇輕輕唔了一聲,彎把裙邊粘著的一片樹葉揭掉,道:“時辰不早了,回去吧。”照水雖有些遲鈍,此時也發現了自家姑娘心情不佳,她吐了吐舌頭,忙閉了嘴。

主僕兩個稍作整理,便心有靈犀地如往散步時一般慢慢往寬禮居而去,因為這裡已是園子外圍,時常有人往來,沿著蓮花池岸的欄杆上一路都設著琉璃宮燈,五煥彩,柔和彩光散成絲絲縷縷照亮了道路,添了幾分仙境般的美好。

正鬆了一口氣,池塘邊木芙蓉林裡突然竄出一個黑漆漆的人影,鬼魂般立在眼前,主僕兩都嚇了一跳,待定睛一看,卻是俞如薇。

照水忙往前半步護著俞憲薇,笑道:“五姑娘,您也來遊園子?”俞如薇抿著,一雙幽深的眼睛瞥了眼俞憲薇,硬邦邦道:“你過來。”照水以為是對自己說的,愣了一下,才要動,卻被俞憲薇按住了:“照水你在這裡等著,我去去就來。”俞如薇在前面帶路,拐了兩下,進了木芙蓉林的深處一間賞花的小軒裡,林中也點綴著宮燈,照亮了小軒周圍一片。此時正是木芙蓉盛開的季節,這花豔麗之名僅次於牡丹,卻遠不若牡丹那般嬌貴,不但富貴人家,就是尋常山澗野地也常見木芙蓉的身影,花開時節,爛漫如火燒秋,但無論如何美豔動人,在牡丹面前終究是要退一之地的。

確定四下無人,俞如薇便走到軒中站定,迴轉身道:“你是不是很奇怪,我為什麼要幫你遮飾過去?又為什麼要助你看那族譜?”俞憲薇心中悲涼未散,死灰一般,並不想和誰說什麼,但方才俞如薇確實幫了她一個忙,讓她不曾被人發現,所以她只得耐著子回道:“請說。”俞如薇冷冷一笑,道:“其實本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原因。今以前,原以為這家裡只有我們是被欺壓的,誰知看了族譜才知道,不單是我和我娘,你也是受了大委屈的。明明是原配嫡的女兒,卻要喚一個繼室做親孃,而且全家上下本都不知道你生母存在。這就是荊城俞家處事的真正風範,從上到下都是自私虛偽之輩,你可算見識到了吧。”俞憲薇自是垂眸未語。

俞如薇也不介意,繼續道:“我和你不過是陌生人,我幫你不是想要求什麼,只是好容易發現有人和我一樣悽慘,幫你一把讓你知道真相,也好顯得我不最倒黴的那個。你不必謝我,若要恨我也隨你意,厭我恨我的人多了,也不多你一個。”饒是俞憲薇心情不佳,聽到這番邏輯也有些哭笑不得。

俞如薇話已說完,無心再理睬俞憲薇,轉身往外走去,不多時便隱在花叢中不見蹤影。

照水在外等了許久,才見俞憲薇慢慢走了出來,不由擔心道:“姑娘可還好?五姑娘呢?”俞如薇疲憊地搖了搖頭,又叮囑道:“今夜之事不可同人說起。”照水知道輕重,忙點頭應了。兩人一徑出了園子回寬禮居去。

當晚,俞憲薇徹夜未眠,她在上翻來覆去,想著雖然知道了自己生母的真實身份,但對於其他一無所知,若顧氏當真是前首輔的女兒,那嫁入俞家應是一樁幸事,怎麼會就這麼悄無聲息地死去了呢,顧氏的生和死,更像是一件見不得光的事,被俞家人刻意隱瞞。而俞憲薇自己,上輩子死於火中,是否也和顧氏這段秘辛有關?

她心中愁腸百結,輾轉至天明前才略略閤眼睡了一會兒,朦朧中恍惚有一雙柔軟慈愛的手,輕輕拂過自己髮間,只是指縫間分明透著濃濃的陰森鬼氣,冰冷刺骨。俞憲薇一驚,一個機靈從上坐起,慌張四顧,帳中無人,屋內昏暗如夜,唯有帳外小桌上一盞琉璃燈透進些微光亮,被紫霞帳子映成柔紫。她伸手抹了一把額頭,一手冷汗。

照水在外屋聽見動靜,忙道:“姑娘醒了?”這才去拉起窗簾,挽起帳子,窗外的亮光瀉進來,才叫人察覺原來已經大亮。

去寬禮居請安時,恰好遇見丫頭掀起簾子,俞宏屹踏出門檻,見了女兒,他眼光一沉,便有幾分見了晦氣般的不喜。

俞憲薇白著臉福身請安,俞宏屹也只隨口應了一聲,匆匆就要往外去。

“父親。”俞憲薇突然出聲叫道,話叫出口,才覺得這兩個字眼竟陌生得很。

“什麼事?”俞宏屹明就要去任上,昨晚才和小古氏攤牌說清要單身赴任,兩人鬧了場彆扭,到今晨還未見好,他心中煩亂不已,對著女兒更是不耐煩。

俞憲薇怔怔看著俞宏屹,一時卻不知該怎麼問出口,或是該問些什麼。問你可還記得當年的顧氏?問你為何要隱瞞女兒的身世?還是問你這些年為何冷待漠視?

俞宏屹等得不耐,低頭一看,恰望入她一雙眼中,鳳眼長眉,目含淚光,眼尾極深,依稀竟是久遠記憶裡的模樣,他心中一動,不由多看了她一眼,看清楚後,更生出濃濃憎惡,便冷哼一聲,甩袖走了。

院中發生的這一幕,被嘴快的丫鬟趕著告訴了小古氏,小古氏正恨意難平,便將氣撒在俞憲薇身上:“衝撞父親是為不孝,叫六丫頭好好在屋裡呆幾天,反省反省。”小丫頭應了,正要出門,被俞明薇攔住:“孃親素來寬厚,怎麼在這事上犯糊塗?姐姐心裡本來就有疙瘩,若再說出些不經思量的話,豈不是於孃親名聲有損?”於是,俞明薇親自出了屋子,笑拉了俞憲薇的手道:“孃親身體不適,姐姐不如去大姐姐那裡玩會兒,我等會兒就來尋你。”俞憲薇看了她一會兒,突然道:“不看還不覺得,不過轉眼,妹妹已經是大姑娘了。”俞明薇忍俊不:“姐姐生一場病,就忘事了嗎?咱們可是雙胞胎,三月二十三才一起過的九歲生辰呢。”她們本不是雙生子,俞明薇九歲,她的生辰是乾德十四年三月,和自己的真實生辰相差不過八個月。懷胎十月才會生產,只怕顧氏生命的最後幾個月,是懷著孩子眼睜睜看著俞宏屹和小古氏雙宿雙棲的。顧氏死得不明不白,上輩子的自己也是不明不白死在這對母女手上。

這件事豈是能輕易揭過的?等到真相水落石出,不論罪魁是何人,定要報了這仇,討個公道。

俞憲薇心頭徹底冷硬下來,點了點頭,回身走了。

【晨曦透过云层洒下温柔的光】
【照亮了我心中的希望】
【远方的山峦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它们低语着未曾说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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