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第七十四章俞府之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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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憲薇扶着閔氏,一路匆匆忙忙往老太爺院子趕,他們雖都住在園子裏,但一個東一個西,中間還隔着幾座自成一體的小小花園和亭台樓閣,實則距離也不近。

俞憲薇有幾不見閔氏了,此時扶着她胳膊,才發覺她又瘦了許多,不免低聲勸道:“伯母也該注意自身,不要太辛苦,不然,五姐姐在外,豈不要多添一層擔心?”閔氏看了她一眼,眼神卻比往清亮許多:“我是為老太爺祈福,多辛苦都是應該的。”俞憲薇如今再不是當初懵懂少女,立刻便聽懂了她的意思。若她因此有了純孝之名,後俞如薇便是要做些驚世駭俗的事,因了這個純孝出眾的母親,世人對其的詬病也會少很多。

閔氏對俞如薇,果然是慈母之心,無不傾其所有,俞憲薇垂下眼,掩去眸中些許難言的羨慕和澀然。

到得老太爺院子,院內院外一片靜悄悄的,下人們低了頭進進出出,臉上滿是驚惶之,卻連大氣兒都不敢出,像是生怕驚動了誰。俞憲薇踏入院子,那滿園花草因了無人有心去收拾,枝葉大都旁逸斜出,毫無章法,又凋零一片,很是蕭條,和她在剛回府時看到的那一片整整齊齊的生機盎然完全是兩個樣子,而這府裏彷彿也有什麼在變得不同了。

閔氏定定神,向阿貞使了個眼,阿貞便拉住個小丫頭小聲問:“老太太在麼?”那小丫頭是個使的,沒什麼心機,忙道:“老太太和如夫人、四太太還有幾個姑娘都到了。大老爺、二老爺和少爺們還在趕來。”閔氏抿緊了,和俞憲薇一道入了房內。

一進屋便是一陣濁氣撲面而來,好生沖人。俞憲薇微微蹙眉,抬眼望去,牀右邊烏壓壓站了一片女眷和下人,卻沒有看到二房的人。俞老太太坐在牀邊椅上,正對着老太爺説些什麼,因是初冬,怕病人虛弱不耐冷,屋裏早早籠上了火盆,門窗又不大透風,人一多便讓這屋內氣息渾濁憋悶起來,但此時眾人心思都不在這上面,便也沒人察覺。

見有人進來,女眷們齊刷刷往門口看過來,一見是閔氏兩個,便都挪開了視線,唯有俞明薇冷冷瞪了俞憲薇一眼。

閔氏毫不介意,領着俞憲薇往前走到俞老太太身後,稟道:“老太太,我和六丫頭來看老太爺了。”俞老太太用絹子拭了淚,抬頭一看,見閔氏形銷骨立、憔悴神傷的樣子,不免嘆道:“你這孩子太孝順了,也不枉你公公拿你當女兒待。你且去和他説説話吧。”這便是其他人都沒享受到的優待了,呂氏站在後面,抬起眼皮掃了閔氏一眼,神頗為複雜,俞元薇有所察覺,悄悄握住了母親的手。

俞老太爺卧病許久,已經瘦得顴骨高凸,不成人,聽得閔氏呼喚,他微微撐開眼睛,目光遊移了幾下,才定在閔氏身上,那渾濁的目光彷彿清明瞭些,張了張嘴,喉嚨裏咯咯作響,半才擠出幾個字:“如…如…”閔氏眼眶一紅,哽咽道:“老太爺,如丫頭的身子才養好了些,正趕回來陪您過年呢,您好好養着,過幾天就能瞧見她了。”俞老太爺吃力地點了一下頭,道:“好…好…”眼珠子微動,看向俞憲薇,眼中似乎有些情緒閃過,有什麼話想説,但最終只是嘆了口氣,半合上了眼。

見他這樣子,閔氏到底心酸,着淚默默退到俞老太太身後。

這時,外頭院子傳來一陣喧譁,繼而門簾子一掀,大老爺連滾帶爬撲了進來,一路撲到老太爺牀前,淚滿面,口裏連聲喊着爹,那悲愴傷心的樣子,完全符合當世對孝子的要求,幾乎要叫人以為這是個多麼孝順難得的好兒子。

但俞憲薇往門口掃了一眼,果不其然,正瞧見兩個下人抱着兩個孩子跟了進來,正是孔姨娘所生一對兒女,俞憲薇明顯聽見身後呂氏的突然劇烈息了起來。

這樣的場合,俞大老爺不顧着長子,而是特地命人把幼子抱了來,這其中是何意,想必呂氏心頭已然清楚。

俞大老爺這一悲傷,便如觸動了什麼機關,女眷們也都哽咽起來,屋內頓時哭聲一片。俞老太太一敲拐,厲聲道:“哭什麼哭,老太爺還沒死呢!”眾人被嚇了一跳,忙止住了哭聲。閔氏便回頭對呂氏道:“姑娘們還小,又不懂事,別吵着了老太爺老太太,你領着她們去梢間先坐坐。”她是長子長媳,這個時候是可以代替俞老太太發話的。

呂氏心一沉,下意識看了俞老太太一眼,口而出:“老太太,我…”孫女們已經來看過,算是盡了孝,稍後子孫們前來,定會有言語涉及家中財產分配,孫女們是不好旁聽的,而其他人裏,唯有妾室才沒資繼續伺候,若這時候離開,豈不是當眾否認了她的身份,把她歸入了姨娘一,那她後還有什麼臉面主持中饋。

俞老太太本就被吵得腦仁發疼,不耐煩道:“就按老大媳婦説的辦。”小古氏看了呂氏一眼,嘴動了動,最終還是沒有説什麼。俞元薇縱有心為生母辯駁,卻也知此時老太爺牀前,長輩俱在,自己一個孫女本無置喙的餘地,只能盈着淚,默默撐住了呂氏一側胳膊。呂氏閉了閉眼,嚥下滑到喉頭的話,漲紅着臉,咬着牙,帶着一身屈辱走了。

俞明薇跟在她們後面,臨走時,還特地回頭看了俞憲薇一眼,陰沉沉的眼神,帶着毫不掩飾的恨意,俞秋薇陪着笑,半弓着快走幾步緊跟在俞明薇身後,俞憲薇落在最後,閔氏低聲對她道:“好生照顧自己。”俞憲薇點頭應了,這才出了門。

她們也不敢離開太遠,只在旁邊梢間裏候着,剛進屋坐下,就聽得一陣喧譁,幾位俞家少爺得了信,已經從前院學堂裏趕了過來。

俞憲薇恰坐在窗邊,把一切看得明白。

俞家雖然姑娘多,男丁卻不旺,三房如今只得三個女兒,還沒有兒子,便是大房二房兩家統共也只生了四個兒子,和生有六子的俞老太爺想比,算得上是子嗣稀薄了。

只是俞老太爺雖兒子多,但行四行五兩個庶子成年後便被分家出去,且都沒有留在荊城,俱在別處謀生,因着路途遙遠,除了年節按例有節禮來往,平常便像是毫無關係的兩家人,幾乎沒有來往,便是上次六爺喪事,一父所出的親兄弟過世,這兩家也都只遣了管事來送祭禮,人是一個都沒到的。

這回俞老太爺病重,他們捎信説要來,但至今都不曾有消息,大約是不會見到人了。而近在眼前的二房,更是至今不見一個大人,只有大少爺俞善理領着過繼給六房的俞善琨過來。可憐俞老太爺一生子孫繁茂,但臨了,牀前卻也不過寥寥幾個兒孫,不知他心頭是何滋味。

俞憲薇輕輕嘆了口氣,俞家孫輩,不但人少,且都不見有大能耐,且還各有心思,勾鬥不已,這也是她定下女子主家計策的原因之一,但於俞老太爺而言,只怕是心頭一道遺憾了。

不過片刻,正房裏突然傳來一陣男子哭嚎,似是大老爺的聲音,繼而是嗡嗡的一片哭聲,幾個俞家姑娘都站了起來,彼此看了一眼,都明白這是俞老太爺故去了,幾人也都低了頭,各自淚低泣。

便有掌事媽媽紅着眼睛過來道:“幾位老爺少爺在給老太爺換衣裳,姑娘們且隨我去旁邊小院裏。”她身後的丫鬟手裏,是一疊整整齊齊的麻布齊衰孝服。

一股難言的氣氛已經在俞府蔓延開來,清晰的哭聲傳來,眾人心頭都覺壓抑,下人們都不敢大聲説話,甚至膽小的連頭都不敢抬。

俞元薇似愣了愣,還不曾適應這樣情形。俞憲薇點了點頭,拭了淚,道:“勞煩媽媽帶路。”俞元薇回過神來,不悦地看了俞憲薇一眼,搶在所有人前面先跨出了房門。

幾位姑娘出了院子,便聽得一聲嚎哭“爹啊”外頭又撲進來一個人,一身道袍滿是泥塵,幾乎辨不出原來的顏,頭上的儒巾也掉了,髮髻歪斜,粘了幾片草葉。那張臉滿是鼻涕眼淚,又哭着擠成一團,若不是這獨特的被酒浸染成嘶啞的嗓音分明是二老爺,俞憲薇只怕沒法立刻辨出是誰。

俞家自詡大族,行為舉止都有典規,形容不潔不淨是大忌,但若遇着父母喪,便要反其道而行,做子女的樣子越悽慘便越是孝心的體現,比如方才的俞大老爺,此時姍姍來遲的俞二老爺,他們心裏是否悲傷至此且不提,至少這慘慼戚的容貌擺出來,別人便不能説他不孝。

眼前是長輩,俞家姑娘們只得避讓一旁,看着俞二老爺幾乎是滾着往屋裏去,後面忙忙跟了來的是一身素白的王氏和俞華薇母女兩個,看着都是眼睛紅通通的,啜泣着快步趕了過來。

俞二老爺撲進屋內,便聽得俞老太太啞着嗓子喝道:“你這不孝子,還有臉來!”被訓斥的是長輩,做姑娘的更不好聽着了,掌事媽媽忙道:“姑娘們跟我走吧。”領着人出了院門,俞憲薇落在後面,臨出門前,回頭看了眼,見俞元薇皺着眉立在原處往屋裏看,她抿了抿,回過頭走了。

作者有話要説:一看期嚇一跳,發文都快一年了啊,這還上部沒完呢,我的惰真是夠強,臉皮也太城牆了,捂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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